裴鸢将纤手垂于膝上,盈盈的剪水眸却是不甚自然地垂了下来。
她适才险些犯了大忌,臣下是不能直视帝王的,做此举动大有冒犯之意,幸而那杨皇后未瞧见她和阏临的眼神交流,不然凭她那善妒的性子,定会对此事大做文章。
且裴鸢心知肚明,在这甘泉宫的宴上,有许多人其实都是存着看笑话的心态的。
当年司俨抢亲于还是太子的阏临,在场诸人却都知晓,虽然颍国藩王势大,但是太子却不欲承受夺妻这种奇耻大辱,可他却受到了先帝和裴太后的压制,这才将此事强自忍了下来。
且抚远王司俨似是有着料事如神的能力,他竟是预感到太子即要失去理智,且会在他归颍的途中设下埋伏,便提前离开了上京,侥幸逃脱了一劫。
而司俨这番来京的缘由,有的人认为是他狂妄,有的人则认为是金城一役后,颍军元气大损,暂时没有同北军交战的实力,所以他身为诸侯王,帝王召之,他才不得不从。
裴鸢和司俨的一举一行都备受瞩目,且裴鸢适才也清楚地看见,坐于主位上的阏临竟是也同她对视了片刻。
她真是不该迷糊到,做出如此失常的举动。
裴鸢希望坐于她身侧司俨不要看到适才她做的事。
美人儿正这般想着,竟是蓦地又觉,司俨适才明显是想为她夹菜的,可他却又撂下了手中的筷箸。
裴鸢觉得奇怪时,亦觉自己的手背竟是突地一凉。
待她再度垂下眼眸时,便见司俨已然用指骨分明的大手,覆住了她的手。
男人握她小手的力道渐重,亦将其渐渐地攥入了掌心中,包覆她手的过程中,也莫名带着几分占有的意味。
随即,司俨牵引着她的手,将其落在了他的腿上。
裴鸢面色微诧,待转首急欲要观察他的面色时,却见司俨已然先她转身,靠近了她。
他微微倾身,做出了要同她耳语的态势。
在宴上,夫人既是在侧,那么这参宴的客人若想同自己的妻子耳语几句,再正常不过了。
阏临正要执起酒爵,恰时撞见了裴鸢和司俨的亲密之举,顿觉心头被刺,即要饮酒的动作也是微顿了一下。
杨皇后观察细微,自是觉出了丈夫的异样,便也循着阏临的视线,看向了坐于上席的抚远王夫妇。
她其实很不愿意承认,但司俨和裴鸢这对夫妻看上去,一个貌美娇柔,一个成熟英俊,两个人确实很登对。
故而杨皇后敛去了眸色的不豫,便微拎着华贵的宽袖,持筷为身侧的阏临夹了块他平日喜食的炙鹿脯,柔声道:“陛下,您用些菜罢。”
她见阏临虽持起了玉筷,却是稍显嫌恶地将她为他夹的那筷鹿脯拨到了玉盘的边缘,随即又将那筷箸撂到了筷枕上。
杨皇后的面色一僵。
随即,一股难以言状的涩意也蔓上了她的心头。
她就知道,阏临还是没有忘记裴鸢。
裴鸢如今已经嫁为人妇,且她也定是被那抚远王睡过了,可纵是如此,阏临还是惦记着别人的妻子!
而坐于上席的裴鸢自是未能觉出杨皇后的目光在看向她时,竟是带了些怨毒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