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罢竟重新弯下腰,拿起纹身的工具,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在纪知声腹部继续纹身。
席矜瞳孔一缩,往前一步。
“我是不动他,但你再往前走一步……”宴钺嘴角一弯,“我就不能确定,我会不会和他死在一起。”
席矜脚步顿时僵住。
他手里有枪,但是宴钺却握着他身上最柔软的肋骨。
所以哪怕宴钺将命门都露给他,他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宴钺手里一次次拿着酒精棉球在纪知声身上蘸干净血迹。
他根本不敢赌,他怕万一。
这种折磨人的无力感,带来深入骨髓的冷意和痛苦。
席矜哑声道:“……放了他,我答应你任何条件。”
宴钺浑然不理,完全沉浸在纹身的过程中,就在这时,他听见纪知声嘴里轻轻吐出一个字。
“走……”
他手上动作一顿,眼睛微微眯起,“你说让他走?”
纪知声:“让他…走……”
席矜:“纪知声!”
宴钺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直起腰,睨着躺在他面前的人,“你喜欢他。”
纪知声不理,嘴里反反复复就一个走字。
“他可以走,”良久,宴钺叹了口气,像是纵容一个胡闹的孩子,“你要用什么交换呢?”
他循循善诱,温柔道:“我之前让你叫我什么,叫出来,我就让他走。”
席矜:“纪……”
“吵死了。”宴钺眼也不眨,信手朝席矜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
子弹划过席矜的耳侧,挂掉一层皮。
宴钺的五指轻柔的抚弄着纪知声的头发,“想好了吗。”
纪知声脸色苍白,茶色的眼瞳显出琉璃感。
席矜……
席矜。
他眼中隐约有泪光,像一片荒芜的禁海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唯一一颗星星,即使微弱,也是仅有的一抹亮丽颜色。
有什么坚持了很久的东西摇摇欲坠,紧紧抓在悬崖边的人,明明还有力气,手指却渐渐松开。
纪知声张开嘴,望向宴钺的眼睛,轻声道:“主…人……”
“主人……”
主人。
这个称呼,是在暗示、诱导、催眠、精神刺激、信仰崩塌、洗脑、人格重塑这七步彻底摧毁重塑一个人的过程里,最没有界定的一个东西。
对有的人来说,在被强迫的时候,这个称呼不过随口一句话。
但对纪知声这种人来讲,叫他在被迫的情况下说出‘主人’这两个字,不啻于摧毁他的骄傲,将他一直以来的坚持像个笑话一样狠狠踩在脚底下,碾碎。
纪知声挨过一轮摧毁,吃药,自毁……硬生生扛过一年宴钺留下的精神折磨,努力的活着,抗争着,却在今天因为席矜的一句‘纪知声’,就这样丢开所有的盔甲。
宴钺想尽办法也没能让他说出口的两个字,如今轻而易举的就听见了。
“主人……”
“…主人……”
纪知声低低的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