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荷也离去了,殿中只余他一人。
商沅只觉得全身发冷,也顾不得脱外头的大衣裳,就这么囫囵地上了龙榻,抖抖索索的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之前,他每次上床前皆是小心翼翼沐浴后穿上染了香的衣衫,生怕玷污了龙榻惹霍戎不悦。
可如今他知道,霍戎是不会再来的。
这床上的欢笑,争执,试探,说到底,不过是是充满着欺骗的假象。
与他,与霍戎,皆是如此。
以后霍从冉覆灭,霍戎正巧也彻底厌弃了他的身子,春和宫很快就会成为真正的冷宫,他身为曾经陷害陛下的罪人,霍戎给他个全尸,都是皇恩浩荡。
商沅轻轻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低垂的眸子泛起波澜。
就连这个孩子,也是一个下药后才有的,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孽胎,恐怕一出生,就会被自己的父皇所弃。
商沅想起霍戎今日那森冷又玩笑一般的语气,就觉得脊背发凉。
那才是霍戎的真实面目吧,可他偏偏在大婚之日,用同样戏谑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问了那句包不包生太子。
一想起当时的大婚,商沅就觉得自己傻得要命——
这婚事本来就不是自己情愿的,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自己都开始理不清其中的牵扯。
就连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定,也是因为他隐隐觉得霍戎是期待的。
可如今他愈发清晰而冰冷的想着,这个孩子,也许根本不该来这世上。
可他已经存在了,就在自己的肚子里,每一日,自己都能感受到他细微的动作。
商沅之前还想费尽心机的拿掉,可现在,他舍不得——
这孩子虽然是暴君的,但若是从小就不和暴君见面,那和霍戎也只是陌路人罢了。
若自己出宫去,他有钱财,有崽,只要不被暴君发现,过的也是安稳惬意日子。
至于蒹葭的婚事,等霍从冉一党败露之后,苏二公子定会被抓捕,卫国公最会明哲保身,定然会取消蒹葭和他的婚事。
至于君后的位置,也定然会有旁的贵胄少年和霍戎珠联璧合,共创盛世。
自己这场如闹剧一样的婚事,在霍戎的禁令下很快就会彻底涅灭,如同从未存在过。
一切都很完美。
夜深人静,商沅躺在床上,弯弯唇角,甚至扯出一个笑来。
只是黑夜里没人晓得,这笑比哭还要惨淡。
商沅沉静的闭上双眸。
以前他总是忍不住听霍戎前来的脚步声,可今夜,他只是冷静的思索着来日的路。
暖阁里,冯公公已经十几次的擦拭掉了额角的汗水——
今日是陛下的生辰,往来权贵如云,直到夜色将至,这些人终于走光了。
可陛下却仍在暖阁中批阅折子,丝毫没有歇息的意思。
冯公公今日早就看到了商沅的身影,可碍于霍戎的心腹在,也只能等在旁边干着急。
如今陛下身畔无人,冯公公立刻道:“陛下……奴才听荷荷说,君后给您备下了生辰贺礼,您看要不要摆驾春和宫……”
其实现在已经很晚了,约莫是赶不上了,可陛下今日只要过去,那事情还是能救的。
谁知霍戎唇角登时勾起冷笑。
贺礼?
商沅又要装模作样,阳奉阴违的对付自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