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从数量上看,这是一股相当庞大的战斗力,但他们经历的战争太少了,缺乏对敌经验,再加上没有厉害的将领指挥,配备的武器装备也不够精良,所以当吕昭打来的时候,即使他们被组织起来迎敌,最终还是败在了身经百战的并州军手下,成为了俘虏。
青州兵之所以叫青州兵,当然是因为他们的前身是青、徐二州泛滥的黄巾贼,再往回追溯,在落草为寇前,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曾经是老实本分的穷苦百姓。如今青、徐二州初定,最要紧的是勉励督促百姓耕地种田积攒粮食、招募新兵组建军队,征发民夫搞基础建设,别管哪一项工作,都需要大量的人力。
国渊已经不止一次给吕昭写信表示人手不够用了,北海国十五万人口,能凑够两万精兵都算国渊持家有方,为了防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忽然蹦出来搞事的袁谭,吕昭、刘备和臧霸没少接济。陈登更是隔三岔五地哭诉,他面临的困境确实比国渊更难,由他负责治理的彭城国早先成了曹操和陶谦的战场,后来更是被曹操屠过一次,人没死光也跑了个精光,逃难的百姓们最近才慢慢迁回来,但人口数量依然远远比不上曾经还繁华时的人口数量,他连手下的官吏都恨不得一个人劈成八瓣用。
听说吕昭俘虏了大量青州兵和他们的家眷,陈登喜不自胜,连发三封公文,言辞恳切地劝说吕昭一定要将他们送回家乡,激动的情绪通过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以及逻辑略显混乱的词句清楚明白地传递给了吕昭。要不是还保留着士族的矜持,他说不定会直接伸手说“给我,我全都要”。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人口是各方势力争抢的对象。单独一个家族或许没有像曹操一般的魄力和能力,能一口气吞下近百万的人口,但如果兖州大大小小的豪强们联合起来,选个领头能做主的人分配一下,他们还是能吃下这块蛋糕的。
赴宴之前,吕昭都做好扯皮的准备了,还在心里罗列了一二三种利益交换的方案,她确实缺人,确实需要这些俘虏,但她也没想到兖州豪强们竟然放弃得如此干脆利索,该说他们过于短视呢,还是过于傲慢?
或许还有其他原因,吕昭想,可能这些青州兵在漫长的逃亡过程中,为了活下去,逐渐形成了剽悍、暴戾、不服管的群体风气,从刚才的宴会上,兖州士人纷纷抱怨青州兵骚扰百姓可见一斑,而一直跟着曹操出征的那部分青州兵更是重量级——徐州就是被他们屠戮的。
如果真是这样,这些人还不能直接用,得想个法子磨一磨他们的性子。
眼看着一场把中原所有势力都卷入漩涡的大战即将诞生,被分配了坐镇汉中任务的吕布过了一段还算安稳日子,又待不住了。
没人喜欢打仗,但有些人或许就是为了征战而生的,驰骋沙场是他们的宿命,只有双手握住兵刃时,才能感到热血沸腾。
吕布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种人,可能因为他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动荡不安的环境里,到如今已经习惯了混乱。但他确实受不了女儿带兵打仗,他留守后方,这令他有种自己垂垂老矣、即将死去的恐慌感。
结结实实地憋了几天后,吕布实在憋不住了,但他知道为了大局考虑,不能轻举妄动,于是在某次做梦的时候,他逮住了抽空视察学堂的吕昭,嘿嘿笑着,搓了搓双手,拐弯抹角地向女儿询问意见,看看有没有什么既能让他解馋,又不碍事的方法。
“中原战事相持不下,为父远在汉中,日夜关注,颇为挂念呐,”吕布长吁短叹,“时间一长,恐生变数,你可以千万要当心。”
吕昭轻轻抽了口气,“……爹,您有话直说。”
正常点!我害怕!
吕布:“……”
吕布:“地都种完了!山匪贼寇也剿了八百遍了!老子快闷死了!给我找点事做!”
这才对味儿嘛,吕昭安详地松了口气,把其他人抓来开会。
虽然吕布的初衷是解闷,但他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目前吕昭已经拿下了任城国和山阳郡,又跟吴资达成协议,借道济阴郡,屯兵句阳,下一步显然要挥兵直指鄄城。
鄄城乃曹操的大本营,他和他麾下官吏们的妻儿家小都住在那儿,丢了剩余青州兵及其家眷已经是沉重的打击了,再丢了鄄城,曹军最后吊着的那口士气会直接崩溃。
因此毛玠才果断召回夏侯惇,把所有能调动的兵力都布置在鄄城周围,做好了死守的准备。加之攻城战本就不易,双方一旦开战,肯定会打得非常艰难。
吕昭在鄄城被拖住得越久,对曹操而言反而越有利——前提是鄄城能守住——他有充分的时间去安排应对措施,比如留下部分兵力与孙坚纠缠,自己率领主力回防,比如写信向袁绍求助,比如与李傕郭汜进一步联合,等等。
吕昭当然有跟曹操硬碰硬的实力,但她更愿意多路出击,正面对抗的同时,依靠各种手段,尽可能多地削弱敌人,最后赢得更加轻松,岂不是更好。
他们得做些什么,主动将局面导向对己方有利的变化。
吕昭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来,从左往右依次扫过堂下端坐的其他人。
贾诩垂下眼眸做凝思状,郭嘉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徐庶已经开始心算粮食的消耗了,蔡琰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荀攸与吕昭互换了一个眼神,片刻后他好像终于睡醒了,慢吞吞地说:“明公可发兵故道,直奔陈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