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属下的汇报,脸色苍白的袁谭抓住严严实实裹在肩膀上的披风,面无表情道:“继续找。”
大量的斥候被散出去,又过了好了一阵,周围人愈发提心吊胆,生怕袁谭等得不耐烦发作时,终于有好消息传来了。
……不,这并不能被称为好消息,因为斥候们找到的,是战场的遗迹。
沼泽边缘散落着大量盔甲、武器、旗帜,以及尸体。从盔甲制式看,冀州军的尸体居多。副将在袁谭冰冷的眼神示意下,小心翼翼地上前,从泥泞中拔|出旗帜,擦掉污泥,发现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郭”字。
幸亏郭小郎君不在这儿,他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当场就昏过去了。
副将握着脏兮兮、破破烂烂的旗帜,手都在抖,越来越多的线索表明,他脑海中的那个可怕猜想正在被一点点被证实,“大、大公子……”
“继、续、找!”袁谭一字一顿地说。他握紧缰绳,用了非常大的力气,手指骨节都发白了。
最终斥候们带回了一支狼狈不堪的冀州军,他们的盔甲上糊满了混着血的污泥,所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轻点的一瘸一拐,严重的躺在木头制成的简易担架上奄奄一息。
见到袁谭,为首的都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得泪流满面:“属下有负重托,请大公子责罚!”
头顶高悬的利剑终于坠落,将袁谭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他却没觉得有多痛苦,反而有种解脱的舒爽。
缓缓吁出一口气,袁谭翻身下马。那双精美的、绸缎面的昂贵靴子踩进泥里,一步一步向前,停在都尉埋于地面的脑袋旁。
四周无比寂静,只能听到风呼呼吹过的声响。大家都悄悄注意着袁谭的举动,却又不敢看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然而没有怒吼,也没有刀剑离鞘时铮然的鸣响,有的只是袁谭温和的“你辛苦了”,以及他亲自弯下腰,伸出双手,将都尉扶了起来。
都尉的脸上恐惧和茫然互相掺杂,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满脸懵逼的状态,完全不敢相信袁谭竟然会这样做。
“这一切是我的过错,”袁谭的声音并不大,但周围太安静了,所以人人都能听到他的话,“是我决策失误,才导致了失败……”
“父亲命我征战青州,我却辜负了他的信任,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
说着说着,袁谭竟然掉眼泪了。
大家傻眼了。
到底是一个暴怒之下拔|剑杀人的袁谭更可怕,还是突然哭起来忏悔自己过去言行的袁谭更可怕?
“但我不能就这样返回冀州向父亲谢罪,”袁谭的眼眶中还有泪水在打转,可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无比坚定,“随我征战的将士们不会白白死去。”
“还请诸位同我一起,为他们复仇。”
*
吕昭不想跟袁谭的援军撞上,虽然她打赢了,但经过一夜一日的征战,此时的并州军人困马乏,急需休息,没有再战的体力了。
于是她选择绕远道,往北边又走了一段距离,再向南折返,兜了个挺大的圈子,才跟太史慈派来的援军汇合了。
听了援军汇报的最新战况,吕昭长长地松了口气。
到此为止,她出兵青州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一半。
并州军小分队焚烧粮草的时候,还不忘记大致浏览了一下总数目,据他们事后汇报,被烧的粮草跟之前通过船只运输的粮草相比少了许多,正常的粮草消耗不会少这么多,也就意味着这些粮草并非全部。
到底是谁在负责镇守著县,阻了我达成另一半目标?办事真够沉稳的。
吕昭对某个没在她面前露过面的神秘人越来越好奇了。
为了以防万一,吕昭给自己的撤退路线留了个planB——假如太史慈没能迅速拿下邹平与东朝阳,她就只能沿原路返回,在渡河后为了甩掉追兵,再用火|药炸一次。
所以她才会安排了一支小队在她走后堵塞河道减缓水流,还请赵云前去接应。
现在planA顺利执行,就不需要启用备用方案了。回到东朝阳后,吕昭通知赵云炸河撤退,去之前围困菅县时她扎营的位置继续驻守,防备撤回著县的袁谭。
接连丢失数座城池,袁谭如果还不死心,他只能回著县。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粮草严重缺失的袁谭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主动挑起战争了,他需要休养生息,把这口气儿缓过来,才能继续跟吕昭斗。
如果没意外,吕昭觉得他们至少可以安安稳稳过个年。
……但不出意外的,很快就要出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