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昭下达了就地休整,补充食物水分然后睡觉的命令。直到三更天时,月上树梢头,她才把士兵们叫醒,更换好装备,人衔枚,马裹蹄,继续朝着敌军的方向追击。
午夜时分,敌军已经扎营休息了,尽管周围有负责巡逻的部队,但仍然能看出来他们的精神状态并不饱满,可能是运输粮草的任务较重,连日赶路又令人无精打采,也可能是认为自己身处后方,十分安全,所以放松了警惕。
吕昭故技重施,先派出精锐小分队,绕着敌军的营寨转了几圈,将巡逻队伍一一消灭,在这个过程中,她通过观察每座营寨的建造风格,以及守卫分布的情况,成功判断出哪里是民夫营,哪里是正规军,但再往细处分辨,比如最重要的粮草安置在哪座营中,她就不太确定了。
负责扎营的,或者说教授这支运粮队该如何扎营的人,应该很会治军。
吕昭召集了分管各个小队的都伯们共同密谋:“儿郎们,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
都伯甲:“杀进营寨,夺了粮草!”
吕昭:你的《水浒传》是在哪儿看的?
都伯乙:“悄悄进寨,四处点火!”
吕昭:很好,将来江东纵火团成立的时候,我怎么也得给你留个给位置。
吕昭肯定了都伯乙的方法,将五千人分成四组。
一组五百人,负责在民夫营放火并以及引起营啸,制造混乱。
民夫营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太多打仗的经验,在部队里待遇也不好,饭吃不够还得干很重的活儿,长期处于极端压抑、高度紧张的状态中,一旦有人精神崩溃,很容易引发连锁反应,使得恐慌的情绪迅速传遍整座营寨,难以控制。
一组三千人,埋伏在营外时刻准备着与敌方正规军交手。
如果是平时,正规军大可以选择只派出小股部队探查情况,同时冷酷地关闭大门,列队严阵以待,等敌人主动进攻,依靠营地优势防守。营寨与营寨之间并非紧密相连,通常都会挖壕沟,行军途中来不及挖,就设置拒马阵、鹿角等防御器械,只要处理得当,民夫营的混乱对其他营寨的影响其实有限。
但此时情况不同。
吕昭夤夜而来,深入敌后,冒了极大的风险,绝对不会只尝试一下,发现碰壁了就转头撤退,她会像饥饿的狼一样死死咬住敌人,直至目标达成。
而袁军也绝不能示弱,这批粮草对袁谭来说太重要了,没了补给他只能灰溜溜地撤回冀州,宣告这些年的工作全部白干。
所以袁军一定会出动的。
一组五百人,负责在吕昭牵制住敌军主力时突入营寨,以最快的速度寻到粮草,放火。
“这些火|药拿好。”吕昭将一部分火|药分配给承担了最重要任务的小队。
回想起堵塞河道被炸开时发出的巨大动静,都伯看着那一小堆火|药,瞳孔都在颤抖,其他人则纷纷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别大力击打,别靠近火星。”吕昭又强调了一遍安全措施,“量不多,但反正目的是助燃,肯定够用了。等粮仓被点着后,再把它们扔进去,扔完赶紧转身跑。”
都伯一脸悲壮地点了点头。
最后剩下一千人,前往营寨外不远处的一处沼泽畔埋伏,等待吕昭的信号,再杀出来与她前后夹击,重创敌军。
*
融化的蜡烛堆积凝固成片状,一些压住了灯芯,偶尔爆出哔剥的声响。
其他人都睡了,只有荀谌还在县令府中伏案工作。在反复对比这几天斥候搜集的情报后,他缓缓皱起眉,感觉似乎有道看不见的阴影正悄悄落下。
“今日的情报,只有这些?”荀谌叫来仆从询问。
仆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脑袋一点一点的,使劲儿拧了一把才使自己清醒。在得到允许后,他小心地翻了翻荀谌排列好的文件,道:“是的,今天收到的都在这里了。”
“不对,少了。”昏暗的烛火下,荀谌的目光凛冽如刀,他霍然起身,端着一盏灯行至悬挂在屏风上的地图前,将灯凑近地图,细细察看。
仆从不敢吱声,紧张地注视着主人的背影。
“……不好。”片刻后荀谌轻轻“啧”了一声,“去把人都叫醒,准备升帐。”
尽管仆从觉得这项命令过于离谱,但他不会质疑主人的决定,老老实实去了。
风钻进半开的窗户,荀谌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一时竟分辨不清到底是夜风寒凉,还是吕昭的操作更令人发冷。
看来我对她的了解还是不够深,他沉默地想,她的胆子到底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