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红衣、以及好看。
如此狂妄的装扮,如此闲适的神色,如此淡定的气度,除了吕昭,应当找不出第二个人选了。
耳畔的声音渐渐远去,夏侯惇的神情变得无比专注,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在紧张,也在兴奋,能钓出敌军主帅这条大鱼,下多少饵都是值得的!今晚一切牺牲没白费!
至于这位“吕昭”穿了薄甲,与传闻不符……此等小事,夏侯惇并未在意。
主帅身先士卒,固然可以激发士气,但也是一种不谨慎、不成熟的体现,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从不因为人们的身份高低而有所区别,再勇猛的将军,为了大局稳妥,也应当尽量保重自己的安危,贸然冲锋陷阵,一旦受伤或死亡,就是对全军士兵的不负责任。
年轻气盛的吕昭打仗时喜欢冲在前头,甚至还有孤身诱敌的战绩,这些名声已经在各路诸侯之间门传开了。但传言总有夸张的成分,大家将心比心,认为吕昭不至于喜欢找死,所以不穿盔甲什么的,肯定是阿谀奉承之辈的溢美之词,随便听听,笑一笑就得了。
听着传令官的汇报,夏侯惇估摸着局势差不多了,果断下达撤退的命令。
曹军说退就退,绝不恋战。并州军哪里肯把到嘴的鸭子放飞,紧紧追了上去。
双方且战且退,很快靠近了距离鄄城十多里的一条小河。
小河名为瓠子河,西抵濮阳入黄河,东连大野泽,曾经波涛汹涌,水量充沛,时常决口,令周围百姓饱受水患之苦。后来王景奉命治理黄河,自荥阳筑千里堤坝,一路疏通阻塞的河道,引导狂乱的水系,泛滥的瓠子河这才不复当初的桀骜不驯,变得服服帖帖,仅存沟渎与柔顺的支流。
出发之前,夏侯惇另外分出一支队伍,交由手下可靠的将领韩浩指挥,他命令韩浩在瓠子河的旧河沟中埋伏,等待信号再一举杀出,与他里应外合,包围被引来的敌军。
还没等夏侯惇打出信号,他忽然发现了异样。
周围的环境与他离开前相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四下寂静,但折断的灌木、凌乱的杂草和空气中若隐若现浮动的血腥气暴露出蛛丝马迹,证明此处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交战。
“……快撤!”夏侯惇悚然一惊,赶忙传令。
但一直缀在他们后面的敌军已经来了。
夏侯惇的目的是以自己为饵,引诱并州军深入包围圈,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一路殚精竭虑地操作,努力将双方的距离控制得非常近,再近一步就会非常危险。
为了确保吕昭会上钩,他不得不如此冒险。
这导致了在突然发现情况有变后,夏侯惇几乎没有多少应对的时间门,断后的部队直接就跟吕昭的前军正面交战了。所幸后军中有他压阵,士兵们不至于被恐慌淹没,仓促之下乱了章法,被敌人冲散阵型。
曹军艰难地顶住了。
可惜致命的打击不是一次性的,而是接二连三。
埋伏在瓠子河旧河道中的伏兵还是杀出来了,只是不是夏侯惇的伏兵,而是吕昭的。
率领伏兵的将军也是位年轻女郎,骑白马,着红裳,单手拎一把沉重的长槊,舞得呼呼生风。
被击中的曹军士兵连连发出凄惨的叫声,他们的鲜血泼溅到她飘逸的裙摆上,被裙摆色泽更加深沉的红压制,一口吞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
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跟随在她左右,手中持握的火把随风摇曳,将她姣好的面容照得明媚如花。
“……你才是吕曦月。”夏侯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叹道。
是他大意了,真正的吕昭确如传闻那般,从不着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