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郭汜又是什么人?原本只是董公手下的区区校尉罢了!曾经连上桌吃饭都不配,如今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执掌大权的将军,对着他耀武扬威,颐指气使。
打不退周瑜那小兔崽子难道是我的错吗?张济愤愤地想。
就武关那个地形,刚好卡在峡谷间一处较为平坦的高地上,南北都有山脉,大军行进只能沿着一条东西方向的路走。往西去山势渐缓,往东去深谷高崖,山路崎岖难行。这就意味着周瑜出关打张济方便,张济想进攻关城,却难上加难。哪怕周瑜闭门不出,只在两边山路上布置人手,趁张济路过时往下推石头木头,也能对他造成严重的打击。
自长安一战后,攫取到最大好处的李傕郭汜现在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呢,更别提张济了。李傕自己缩在长安城里不敢冒头,把张济推出来送死,隔三岔五写信谴责他,换谁遇到这么个垃圾上司,心情也不会舒畅。
反观周瑜那边,吕昭撒钱撒得分外豪气,起手就是两万人,还有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送过去,双方进行过几次试探的交战,并州军穿戴的盔甲、使用的军械都是崭新的,士兵们从战场上捡了几件献上来,张济看了分外眼红。
张济不清楚周瑜有没有挨吕昭的骂,他探听不到如此细致的情报,但从对面丰富物质生活来看,估计是没有。
人就怕对比,明明生活看起来还不错,一旦出现个样样都比你好的参照物,瞬间就被打回原形了。张济越想越生气,长期积累的不忿终于转化为怨恨,他“嗖”地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此时的张济迫切地想破坏些什么,如果李傕正站在这儿,说不定他真就挥手把人给砍了。但饮用了大量产自南阳的美酒后,浓度颇高的酒精渐渐上头,醉得他晕头转向,摇摇晃晃站不稳,腿往前迈一步,人东倒西歪,差点儿面朝下栽地上去。
张绣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到眼前景象,赶忙伸手扶住张济,哄劝了一会儿,终于趁机夺走了剑。他没有追问叔父发的什么疯,高声喊来仆从端上热水,侍奉张济洗漱,好歹收拾一番,别显得太狼狈,然后又把贾诩的信叠好,收进匣子里。
换了衣服,喝了热水,张济的头没那么晕了,逐渐清醒过来。他郁闷地窝在榻上,以手捂脸,沉默片刻,决定假装无事发生。
军中除了张济自己的部曲,还有李傕派来的一些人手,那些人于他而言既是助力,也是监视他言行举止的走狗。万一他收了贾诩的信后大醉一场,怒撒酒疯的消息被有心人探听到,悄悄传回长安,定然会引起李傕郭汜的猜疑。
日子已经够难过了,不需要再增加难度了。
想到这儿,张济微微眯起眼睛,面露凶光。
“叔父请放心,”张绣递上一杯热茶,冷静道,“不会有事的,他们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
守卫中军的士兵都是张济的亲信,不会胡乱说话。仆从们前来侍奉时,张济也没醉得顺嘴秃噜出什么不该说的。
张济感到了一丝慰藉,跟李傕那个被他老婆无比溺爱的草包儿子相比,还是他侄子更有本领,做事也稳重。
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张绣的肩膀以示鼓励。
贾诩的第一封信很快送过来了,比起第一封单纯的吹捧和回忆,第一封多了一些实质性的内容。
或许是考虑到西凉军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贾诩尽可能地兼顾了言辞的婉转和含义表达的直白,这听上去似乎是无法同时做到的两点,但他就是做到了——张济读完信后直觉有深意,叫来张绣共同参详,叔侄俩对着信纸沉思半日,终于在不耐烦想要放弃前,想明白了贾诩的意思。
贾诩是在暗示张济,虽然吕布摆出了一副要与西凉军开战的架势,但从人员安排就能看出来,商县显然不是他攻略的重点,否则他不会只派一个没有名气的小年轻来。在武关布置兵力,只是为了防备西凉军南下,入侵他们的南阳大本营罢了。只要张济不主动进攻,周瑜就不会反击。
张济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来到商县后的经历,发现确实是这样。双方只进行过数次小规模的试探交战,然后就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门不出。周瑜有时会派人前来叫阵,喊话的士兵语气中都透着股“赶紧完成任务就能下班了”的懈怠,从来不过多纠缠。张济如此烦恼,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是因为李傕总派人来谴责他为何还没解决周瑜。
……李傕该不会是心情不顺,就随便找个理由来骂我发泄吧?!张济警觉地想。
打了这么多年仗还能活着的人,再傻也不会单纯到哪儿去。张济没有全盘相信贾诩的话,他更信任的是自己的判断,吕布势大,可他也不能一口气招惹三四个势力,同时跟他们作战。在汉中和颍川已经集结了重兵的情况下,他这里即使真打起来,相对也会轻松一些。
不久之后,张济接连收到吕布、孙坚和吕昭都动兵的消息,他吃惊感叹吕布如今真是了不得的同时,也更加坚信了自己这条战线非常稳固。
至少在那三处战场结束前,他都能睡安稳觉了。
贾诩保持了给张济送信的习惯,频率把握得恰到好处,不会过度殷勤,也不会太冷淡好像在培养工具人,这种联络感情的举动此举正合张济的心意,多个朋友多条路,如今吕布混得这么好了,能搭上线是好事,万一哪天用得着呢。
苍茫夜色下亮着一片连绵的灯火,那是位于中牟附近的曹军营寨。距离曹营不远处的西南方亦有一处规模很大的营寨,正是孙坚屯兵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