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靡浮华的大殿之中,男子一袭白衣站得笔直,听闻这话,先是愣了一瞬,随后,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朝她看来,“公主何出此言?”
男子面带浅笑,墨色的眸中满是无奈,再来一些‘何出此言’、‘何故如此’之类的话,好叫福安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
上一世陆寻真那厮也惯会如此。
福安想到这里,更觉得谢扶风可恶,她冷哼一声,“我不喜欢跟你们读书人玩,我劝你趁早去跟父皇请辞,不然有你好看!”
谢扶风又笑道,“微臣哪敢抗旨不遵?”
以问句答问句,嘴里没一句准话……
臭书生果然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福安只觉得自己一秒钟也没法和谢扶风待下去了,年轻的公主对权势毫无概念,并不知该如何驱使手中的权柄,于是,太极殿的主人提起裙摆逃了出去。
到了殿外,福安才知道今日的太阳是如此的毒辣,没两步就叫她鼻尖沁出了汗珠,她顿时后悔无比。
“该将他赶到外头来晒太阳的!”
可这个时候已经跑出来了,再回去岂不是很丢人?福安又气又悔,脚步踌躇,只好去殿外的凉亭乘凉,宫人们迅速搬了冰盆过来,琼浆玉露二人在一旁拿着玉扇给她扇风,好歹是舒爽了些。
福安看了一会新打的簪子,见太极殿内没有动静,便差人去看谢扶风在做什么,得到他始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的消息时,福安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玉露,你说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即使两世为人,福安也并不是一个聪慧的女子,遑论勾心斗角、揣度人心,便是手底下这些个宫女太监在想些什么,对她是否忠心,福安也是概不关心,无从知晓的。
她不肯念书,谢扶风没拦着她,也没拿父皇威胁她,那一句打手心仿佛也只是好心提醒。
她出言不逊,还故意刁难,这人却好似没脾气那般一概笑着应下,她独自溜了出来,他便一直站在原地,好似并不在意她的失礼。
福安以己度人,认为自己决计受不得这般屈辱,谢扶风却能隐忍不言,这让她笃定谢扶风此人心机深沉,是个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男人。
“我瞧着谢公子是真心想教导公主的……”
玉露生得一双吊梢眼,颧骨很高,平日里瞧着有些刻薄,却是这些个宫女中嘴最甜的,“公主今日好生威风,公主叫他往东,他便不敢向西呢。”
这话放在平日定会让福安高兴好一会,但此时此刻,福安却只觉得谢扶风此人惯会装模作样,连最了解她的玉露都被他骗了过去,这让福安感到十分不愉快。
她决心扯下这个谦逊君子的假面,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也不过如此,好叫全天下的男人都感到羞愧!
只要叫父皇知道,连谢扶风这厮都是个坏人,那父皇一定会放弃叫她嫁人的想法。
想到这里,福安又重燃斗志,她从前气跑多少教书先生,连肚子里能撑船的名家大儒都被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现在对付一个谢扶风还不简单!
只是,二次战斗的号角还未吹响,吕一然就差自己的小徒弟带来一个消息。
话说回前几日,福安与那陆寻真匆匆一瞥,不知怎得被人传成了两心相悦,好事将近,但接连两日宫里都没传出消息,众人正以为这次左不过又是好事者编造的谣言之时,那陆寻真昨晚喝醉了酒,竟然在文会上亲口承认:
他对福安公主已是一见倾心,非卿不娶!
如今天下太平,京城的人家大多吃穿不愁,平日里总要找些事情打发时间,这不,才一上午的工夫,整个京城都传遍了公主与状元郎即将结为连理的喜讯。
流言霏霏,如此这般,福安已是不嫁不行。
永安帝叫了陆寻真在御前候着,就等她过去一见,互明心意了。
“见什么见!”
福安蹭地站起来,她恨不能将陆寻真的嘴撕烂!
“我说了我不嫁人!”
吕一然的徒弟名为小华子,他对此也是早有预料,一张巧嘴惯会哄人,“公主若是决心不嫁,也该当面狠狠回绝,叫陆公子断了念想,将那可恶的谣言压下去才是。”
这话便是直直说到了福安心坎里,叫她稍稍平息了自己的怒气,福安只觉得天底下懂自己的人也就眼前的小华子一人了,她半是委屈半是欣慰地给了许多赏银,后者又说了一些温言软语,叫福安好受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