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妈送了一凡去学校,又提溜了一袋子土鸡蛋到蒋家打了个转,跟着蒋家老太太在小菜园子里逛了一圈,割了把绿油油的韭菜回家。
冉爸放下手里每日必看的报纸,看着老伴儿心情极好地哼着小曲儿,忍不住打趣:“一把韭菜高兴成这样?”
“那是,晚上包饺子,韭菜鸡蛋馅儿的,臻臻和一凡都喜欢吃,这韭菜多新鲜,我亲手割的。蒋家老太太说小北害喜害米饭,别说看见米饭,闻见味儿都不行,晚上也给包饺子吃。”冉妈一边择韭菜,一边跟老伴儿聊着天。
“哟,那可是不好弄,咱们这地方,大米可是主食。”冉爸退了休,每天早晨出门遛个弯,上午喝茶看报纸,中午睡一觉,下午不时被蒋家老爷子喊过去杀盘棋,再去接一凡放学,退休后的那点失落,早就被女儿和孙子填得满满当当,舒坦得很。
“谁说不是呢,弄得一家子紧张得不行,多新鲜呐,我头回听说害喜害米饭的。还是我们家臻臻那时候顺当,不挑食,以后孩子也好带不是。蒋家老太太今天还托我帮忙买土鸡和鸡蛋来着,小北她余妈今儿都不在,说是回去搬家,以后彻底就在这边安生住下了……”
“叮咚……叮咚……”
冉妈妈一截子话说了一半,听见门铃响了起来:“这是谁啊?来了来了!”
冉爸把手里的报纸放到桌上,起身去开门:“我去瞧瞧。”
冉爸从后院绕过客厅出了前院,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衬衣西裤站在铁栅栏门外,手里还提着一堆东西,冉爸走近几步,看清那人眉眼,心就往下沉了一沉。
“请问找谁?”冉爸还是很客气地打开门问道。
没打领带,松开一粒衬衫扣子让眼前的男人显得柔和不少,只见他微微躬了躬背,笑容很是朗悦:“叔叔您好!我是范其冈,冉臻的…朋友,以前她刚入行的时候,我带过她两年。”
冉爸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范其冈一眼,同样挂上一抹客气的笑容:“你好,我们家冉臻上班去了。”
“叔叔,我今天不找她,我想,能不能和叔叔阿姨聊一聊。”范其冈眼里带着真挚的期盼,心里却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更充分的心理准备,眼前这位,抛开是冉臻爸爸不谈,从前能坐到那个位置,必定不简单,这应该也是直接让她从来都自信满满的原因之一吧。
冉爸虽然有直觉,总会和这个人碰到面,却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截了当地上门来,果然跟女儿说的那样,这个人手段强势,做事不喜给别人留余地,这可不是他们冉家喜欢的风格。
冉妈从后面跟了出来:“谁啊,是谁来了?”
范其冈连忙又躬了躬上身招呼道:“阿姨您好,我是范其冈……”
“请进!”冉爸适时打断,把门打开,又让开位置。
冉妈有些愕然看着范其冈进门,这个名字,她可不陌生,照她的意思,可不太想放这个人进门,不过是自家老头子已经开了门,她的素养不允许她当场摆脸子就是了。
冉爸很客气地把范其冈让进了客气,一楼的房子再通透,总是差那么点意思,何况今天太阳还躲在云层上面,天有些阴,冉妈打开灯,宽大的客厅瞬间明亮了起来,范其冈却有种久违的被人看穿的紧张感,后背不自觉沁出了一丝细汗。
冉爸把范其冈让到沙发上坐下,深棕色的茶几上放着几样孩子的玩具和零食,都被归拢在一起,显得很是整洁,冉爸落座的单人沙发扶手上,卧着一本看了一半的资治通鉴,书皮有些旧,显然不是第一次看了,沙发间的小几上,一张冉臻和儿子的合照,两个人都笑得眉眼大开,很是开心,旁边放着一本围棋棋谱,看上去倒挺新。
冉妈端了两杯茶水过来,袅袅的热气和绿色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中漂浮着,倒是让范其冈略微松了松心神。
“范律师请喝茶,我记得,冉臻刚毕业的时候是在南邦所吧,范律师可是年轻有为啊!”冉爸很是客气地打开了话题。
“不敢当,在您这样的业界前辈面前,我这就是小儿科了。”范其冈一边跟冉妈道谢,一边跟冉爸谦虚着。
冉爸示意冉妈也坐下,笑着摇头:“我可算不上什么前辈,转行时间太久了,范律师这是来中江出差?”
范其冈心里苦笑,本来还想攀攀熟人关系,冉臻的刑法老师和眼前这位,是曾经的大学同学,也曾是自己的老师,当初也是那位教授,把冉臻介绍到自己所里实习的。
“我今天有点冒昧,其实是我们南邦所想兼并冉臻他们所,但是冉臻却要换所,我们还是很看重她的,本来她是我师妹……”范其冈不自觉说了一大堆,越说却越想闭嘴,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今天来的重点,是这个吗?
冉爸很有耐心地听范其冈说完,才笑着端起桌上那杯茶:“范律师说笑了,冉臻已经执业多年,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我们老两口就是退休的老头老太太,她工作上的事,我们不懂,也插不上手。”
冉妈嘴角倒是挂了一丝笑意,自家老头子多久没这么大气场了,眼前这小子再能耐,不也还是顶不太住嘛!
范其冈突然有种昨晚喝醉了,现在还没醒酒的感觉,眼前这两位,好像比冉臻更难对付,自己今天走这一遭,到底是冲动了啊。可是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吧,要真这么走了,以后这个门,只怕就更难进,甚至根本进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