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你干嘛——”他看上去要给自己亲姑父几拳的怒容。
文澜躲在他怀里,侧眼瞄到满室的混乱,而在床单上找着什么的自己父亲却尤为奇怪。
“你找什么?”她发自真心的疑惑,眼底情绪微微起着波澜,但也只是微微的,没文博延的失态,也没其他人的心惊胆战。
文博延从洁白床单拉回视线,一双看向自己女儿的眼,这一刻,控制不住般地怒意喷薄,“你敢跟霍岩乱来——爸爸绝对打断你腿!”
他眼神凶狠地,完全不像在讲假话。
音落,一只膝盖离开床面,两手甩开拉着他的人,理了理散乱的领口,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间。
他一走,房间瞬时空落般鸦雀无声。
欧向辰父母愣了一瞬,一个赶紧跟出去安抚,一个就紧张地拉住文澜问东问西。
吴亚君比章舒月纤瘦,声音也似乎更尖一些,就连笑容都显眼,拉着文澜手,“文文别怕,你爸爸是急坏了,昨晚你们离开饭店,后面他就找不着你人,我们一商议怕你们出事,就满世界的找……真的,我第一次看到你爸爸像热锅上蚂蚁一样焦急……你要体谅他……”
“……”文澜不知道说什么,就点点头。
她是个懂礼貌的孩子,离家出走、惊动长辈们找寻一天一夜,心里是过意不去的,可她坚毅的眼神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认错,再有一次机会选择,她还是会走。
意识到这点时,她完全从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里清醒了。
眼神不时看向朝南的书桌,然后眉心皱得更紧。
蒙思进仍然生气,声音都发抖了,他对吴亚君也不喜,将文澜一搂后赶紧换了个方向,让她对着床头,口里帮骂着,“你爸疯了,太肮脏了,把霍岩当什么,把你又当什么……小孩子……从小一块长大……”
他越说越气,忽然莫名其妙哽音起来,“要乱来霍岩早动手了还等今天……这些什么大人啊……”
“你少说两句!”章舒月怒声,教训了一两句他大逆不道的话,然后目光同情望文澜,“知道霍岩去哪了吗?”
“在那个屋。”
西边有间炕房,睡前,文澜再三叮嘱他不要去睡,那边被子潮,他还是去了。
文澜这会儿像醒过来,也不再在乎文博延刚才在床单找什么了,她从表哥怀里跑出,直往西边屋里去。
中间经过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堂屋,大概从主卧也就十来步的距离,就踏进西边炕房,却空无一人。
文澜又懵了懵。
她一侧脸颊还留着睡觉时的压痕,红红的一块,斜在眼下,配合鼻尖的一点粉,整个脸色有些弱不禁风。
中长发齐肩,乱乱的堆在两颊边。
睡衣是长袍式,蓝色,心形领口绣有精致花边。这是何永诗买给她的,她所有的睡衣、内衣都由何永诗操办……
何永诗喜欢的女儿样式得有天生的才华,外表又貌美如花,文澜全都满足了她,她喜欢将这女儿打扮得精致又可爱,很多睡衣都带有花边和蕾丝。
文澜穿着这件睡裙在两个卧室里转了又转,神色由发懵,逐渐变得焦躁。
“舅妈……我去找找他……可能在村里干嘛去了!”
“别去了!”她企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院子里的文博延却一声喝,“他跑了就不会让你找到——”
“胡说!”文澜额头微微冒汗,急得,听文博延这么泼冷水,冷脸从堂屋冲出,站在门口和文博延对峙,她小脾气显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会儿思绪清醒了,就差将文博延骂得人仰马翻。
父女俩差点将这小院掀了。
房东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儿,那小姑娘都被吓得往父母后面直藏。
文澜最后也不费口舌了,对文博延指着鼻子喊一句,“他绝对不会抛下我——”就怒气腾腾冲回了屋里。
章舒月急得团团转,又跟进屋里,眼神担忧,“文文啊你别着急,霍岩一向聪明,他不会有事的……”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有事!”一边扯过自己的唯一行李包,文澜打算脱掉睡裙换外衣,结果章舒月跟前跟后,她实在没工夫换衣服,最后干脆行李也不收了,随便翻了一下包里,看到自己十三岁生日时,霍启源送的口琴和宇宙捏的一家五口陶人在,其他什么都不管了,将包往后一挂,直接告辞。
当然,临走前,那块大理石一定得抱上。
这是霍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不管多重,多不方便,她都不能丢下。
文澜甚至低头在大理石面上吻了吻,可能艺术生都有烂漫的细胞,她能前一刻跟他离家出走,下一刻就能带着他的礼物“殉情”……
当看到这一屋追来的大人时,文澜清醒后内心真实情绪是相当惨烈的,饶是她能中气十足跟文博延吵架,骂他为富不仁、忘恩负义,句句大逆不道,声声恨透骨,可只不过是个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