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站起身,居高临下。
“你回家吧。”只说了四个字,那眼神却看得文澜一瞬间遍体生寒。
“霍岩……”她唇瓣开合,语气不可思议。
霍岩弯身将手表塞回她手里,那冷漠的怒气,使得他眼皮都似起了寒意,低垂着时,仿佛刮了她两刀。
文澜完全懵住,霍岩没留给她多余思考空间,他起身,往外走,没有和她打一声招呼。
连背影都锋利。
文澜默默伤心了一会儿,接着起身,不由分说追出去。跟了一会儿,她才发现不对劲,霍岩没有走回家的路,而是漫无目的似地在街上乱走。
此时,已经到了夜里九点多。
他一步抵她三步。他走路,文澜就变成小跑地追他。
穿过吃饭的大街,往上走,横过老市区,又再度往下。海市的地形东高西低,他似乎准备一晚上这样的乱走完。
“霍岩!霍岩!”文澜一开始生气,觉得他莫名其妙,后来认为是两人分开在即,他控制不住情绪而已,毕竟文澜也想放任情绪,她明明就说了不想出国,可他固执认为她这样是被他耽误,两人难免会起冲突。
他一定是这样的……才在被父亲他们鸿门宴后,怒不可撤。
文澜一度追上他,扯住他胳膊,想问他是不是这样,如果不想她走,她可以不用离开,他也不用有负担,可当她拽停他,霍岩猛地回眸时,那眼底升腾的怒意几乎将她吞没。
“别跟着我——”这句算客气地,霍岩还对她咬牙切齿出一声“滚”。
文澜猛摇头,像完全不认识他,接着,眼神开始害怕,“你怎么了?”
霍岩深深喘了一口气,这口气使得他胸膛都似塌陷下去,再抬眸时,那眼神显得漫不经心又特别地易碎,“离开我,别碰我。”
然后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往铺满马牙石路的教堂走去。
那背影在暗夜、伫立在半空的哥特式教堂尖顶的映衬下,长长拉出一道影子在路面,苍凉到近似走投无路。
文澜眼泪开始簌簌落。仍然努力跟着他。她不敢发出哭泣声,就静静地任夜里的凉风吹干自己眼泪,然后一步不敢遗漏地跟随他的路线。
霍岩身材很高,在前面走时,几乎像航行标。
两人从夜里九点走到凌晨两点多。
海市的夜晚寒凉,坡多路绕,光那座地标建筑天主大教堂,都走了三趟来回。
文澜记不清准确时间,只晓得夜色由浓重黑变为渐渐晨光现。
原来从凌晨两点又走到早点铺开门。
她终于撑不住,在一个街心小公园里停下,公园很小,有一条紫藤长廊,中间是一个小广场,摆着几尊玻璃钢材质的卡通雕塑。
长夜将明,公园内景象影影绰绰。
她忽然想抱头痛哭,不为别的,因为那双一直往前、终于似想起她而折返的脚步。
他穿着一双帆布鞋,牛仔裤罩住高高的鞋帮,在她面前冷冷站立。
文澜抱胸,将自己上半身压在膝盖上,人坐在长椅中,对上方视线无暇理睬。
她又累又饿,只除了唇瓣轻轻抖动着哭,其他什么也不想干。
霍岩站了一会儿又忽然离开,文澜其实担心他是不是又反常,没有耐性地,彻底将自己抛下。
可这么害怕着的同时,他再次返回。
文澜闻到刚出炉的面包的香味。
在这座公园的上方,大概也就向上走十几米的位置,街边有一家烤面包店,刚才她从那里走过,看了一眼里面设施很古老,用一个大铁锅似的烤炉,她从前从没见过。
那些戴白帽子的阿姨,将面包从里面烤出来,摆在不起眼的玻璃柜台里,简陋又充满老店的气息。
他将那种烤地硬硬的面包用塑料袋装着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