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后一句是废话。还有你又怎么样?他没了爸爸妈妈,也没有了弟弟,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都不在了。你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文澜不会承认自己的无足轻重,她不但捆住了他腰不允许他往前,还拼尽全力到将他拽倒。
哗啦啦——
海水瞬时将两人灭顶。
一个浪冲来,好似嫌他们不够狼狈,将他们往后拍去,又恶劣地退回。
“呜呜呜霍岩……”她失声痛哭,口腔内全是海水的咸味,“霍岩——”
他起身,然后往前走,整个人似魔怔,文澜被带动地从海里摇摇晃晃爬起,仍然捆着他腰,前胸贴他后背,心跳如雷,脸顶在他背脊上,这一刻,文澜甚至绝望到想,如果他继续这样,自己会随他一起去……
好绝望,特别绝望,觉得世界末日,霍岩撑不住也是应该的,文澜也撑不住了,肆无忌惮大哭。
忽然,她手里的人好像体会了她情绪,在往前又走了五六米后,波涛几乎将他们撞得东摇西晃时,霍岩停住了。
他捞到一个东西,这么风险地、不顾一切往海里冲就为了捡这个东西——
一把玩具水枪。
黄绿色搭配,塑料材质,和宇宙临走前霍岩买给他的那把没法比。
霍岩却为了这把烂东西,差点没命。
文澜将脸从他背脊探出去,和他低垂着的目光一同打量那东西时,她和他都哭了。
霍岩的泪一颗颗成水滴般,挂去文澜捆在他腹前的手背。
他的哭声是压抑的,没有动静,只有背脊颤动着,向身后的人传达撕心裂肺的情绪。
文澜也哽咽着,不晓得怎么安慰,就只好静静抱着他,和他屹立在淹没两人腰际深的浑浊海水里,尽情让他发泄。
可霍岩的悲伤好像没尽头,他一直在海里停留,直到冷风冷水将两人都冻得唇部发紫、浑身颤抖着。
文澜终于意识到不能让他继续下去,努力将他往岸边拖。
这个过程也将文澜吓坏了。
霍岩和之前的坚强完全脱离,他虚弱到她一个小姑娘拽着他腰往上走时,他连番被她拽动,并且随着她绵软的力量也无法屹立地、多次跌进海里。
海水浑浊,沙黄色掺杂着各种垃圾和碧绿色的浒苔。
他跌倒后,文澜将他拉起来,两人一路跌跌撞撞从海里回到岸上。
到了岸上,在旁边清理浒苔的叔叔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
这一年,海市爆发了最严重的浒苔污染,碧绿色的一层覆盖海面,将海水浴场污染的不见半个游人,只有在沙滩狂奔的蓝色卡车、运输着成堆的浒苔往外送,还有捞浒苔的叔叔阿姨散在海岸边缘。
这位大叔有自己的运输车,很小的一辆,碰到他们,晓得他们出了事。
因为这一天风大浪急,天空阴沉,浴场半个游人没有。
他们浑身狼狈,两个人都冻得面色惨白,女孩子哭啊哭啊,搂抱着那个男孩,明明自己很柔弱的模样,却用力揽着那位眼帘已经闭起来的男孩,抬起脸,哽咽了一句,“我们想回家……”
好心的大叔立即皱眉,问他们家在哪,他马上送他们回去。
文澜一边揽着霍岩冰冷的身体,一边哽咽回复,“荣德路8号……”
荣德路8号……
再也回不去的荣德路8号。
说完后,文澜就用自己泪水洗了面。
……
荣德路8号热闹不再。
家里堆满已经打包好的纸箱。当然,主卧和书房仍然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