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芊柏顶着一斗笠的雪爬起来,使劲扑打着身上的雪花。她很不服气地仰头:“暝叔,我觉得不一定。我要是能再多出一招,那我指不定也能挡下。”
“可你没打出来。”秦暝侧头。
秦芊柏鼓起腮帮子:“下次我一定多出几招!”
“再多练练吧。”秦暝笑。
秦芊柏眼见地上的长棍弹起,赶忙伸手去接。待她接住兵器时,秦暝已消失不见了,雪地中唯有两把木刀。她气得原地跳了两下,心想暝叔小心眼,胜了还嘴上不饶人。她随即又赶忙熄了心里的念头,不服输不能不认输,赢了再怎样说都是对的。
她挨个拾起双刀,一溜小跑着回去放兵器了。清晨的切磋很快在女孩脑中化作了寻常的小事淡去,毕竟胜败乃兵家常事,暝叔状态好转了那才是好事。她很快乐地跑出雪地进了屋,决定今早多吃两个包子。
她不知道秦暝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屋檐上一直站着另一个人。公孙策静静地站在雪中,先前那只投下石子的小麻雀落在他的手臂上,一眨眼就变成了谎言的灰蛇。
“虽然大结局无从改变……但还是希望你能换换脑子吧。”公孙策轻声说。
他昨夜向秦芊柏问过整个过程,原本的世界里是没有这一出的。按理来说公孙策不该做多余的动作,但他总还是希望这两人能多有些互动,这样结局或许会不一样……
但结局为什么要不同呢?他不正要确保结局的一致吗?
公孙策叹了一声,他遥望着秦暝远去的方向,闷闷地跟在后头。寂静王飘在他的身旁,眼中满是深沉的怒火。
“这都过了快一天了你还在这阴魂不散的……我看的出来你很生气,但劳烦也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好吧?”公孙策说,“那是我师父。我能看着你拽着我师父走邪门歪道吗?”
“我对你失望透顶。”寂静王说,“你有机会改变严契的过去,结果你选择让他再一次重蹈覆辙。你根本不在乎你的师父,你简直像是梵定界中的机械!”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公孙策反问,“和你一起火上加油,说严契好牛逼你好棒棒,我们一起把这个世界烧成灰!然后呢?大家全部死光光了我师父就能开心吗?真正的他会毫不犹豫给我一巴掌让我滚蛋!”
“所以你做起了梵定界眷属的工作,比真正的机械还要尽职尽责。”寂静王冷笑,“很好,那就这样继续向前吧,迎接你自己的选择。”
她从公孙策的视野中消失了,又留下了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公孙策不想思考王者们的谜语了,没有足够信息他也猜不出什么。内心深处公孙策也在纠结于自己的抉择,让历史走向正确的道路本就是他的任务,可想明白了关键点后,该做的选择却让他感到焦躁。
最后的关键点就是秦暝了,就是影响秦芊柏一生的雪夜……
想做的和该做的不一样,他又何尝不是两难?
公孙策深深吸了口气,拿出兔子指针,给自己加油打气。
“加把劲。”他低声说,“不需要做什么。看到最后就够了,看到最后就好。”
他隐约听到风雪中传来平等王的笑声,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讥嘲。
这一整天中公孙策跟随在秦暝身后,随着若有所思的青衣青年周游全城。走过酒肆,走过武馆,走过鲜衣怒马的街道,走过寒窗苦读的学舍,看他与一位位相识的人攀谈,看他静坐在柏树下思考,看他对着月光轻抚腰间的长刀。
他去问了许多人未来的打算,听着他们的回答默默点头,被回问起时却说自己还要想想。他就这样看了一路,问了一路,直到夜幕降临,星月的光辉点缀在回家的路上。
回武国公府的路上他遇到了严契,依旧醉醺醺的,浑身酒气,似是昨夜的酒还未醒。秦暝将那酒葫芦拿出来,交还给他:“你的葫芦,上次拿了第一才赢的。”
“送你了。”严契挥手,“老子不要了。”
他边说边笑,笑得十分快活:“不要了……不要了!”
两人擦肩而过,去往不同的方向。秦暝收起葫芦,感觉有点难过。
“唉。”他难得叹息,“练了这么多功夫,不开心有什么用呢。”
这时时间是23:30,他慢慢走回武国公府,站在无人的庭院中,遥望着纯白的月亮。
雪逐渐小了,似乎要停了,公孙策越发感到压抑。他望着手表,用念动力一遍遍扫描着神京城中,希望不漏过任何危机。
23:56,司徒弈在学舍中看戏。
23:57,刘忠武熄灯上床。
23:58,严契摔倒在街上,昏沉睡去。
23:59,雪停了。
1997年的最后一分钟,秦暝遥望着遥远的月亮,缓缓从腰间拔出双刀。长短双刀的刀身昏黄,仿佛黄昏将近时美丽的天空。他将长刀指向夜空,刺穿从天而落的最后一片雪花。
“不对。”秦暝说。
公孙策手中的兔子指针突然开始跳动,幅度之大几近癫狂。马上就要完全指向“+”的历史指针在这一刻静止,而后忽然倒转,以不容反抗的强硬态度瞬间来到“-”的尽头!
他猛然抬起头来,眼中映着不再纯白的月亮。在秦暝出言之前的刹那间,月亮的中央出现了一点不应存在的黑色。
那黑色以急速扩大延伸,转瞬之间便将月亮完全吞没。深黑的夜空中再无一丝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