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红的脸让辛眉想起了南桥村的一个清晨,她在小溪里抓鱼。初春的溪水清澈微凉,她赤着双脚走在浅浅的溪水里。她听见淮生在叫她的名字,心中一喜,提着裙子在溪中朝他挥手。淮生兴冲冲地向她跑来,脸红扑扑的,似是想抱她,但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原来,他刻的是那一幕的她。
辛眉回过神,抱了他一下,还顺带揉了揉他的头。江千岭眼睛亮亮的,紧紧抱着辛眉不放手。
感受到他的情绪,辛眉问道:“不开心?”
“嗯。”江千岭把头埋在颈间,闷闷地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醒来就觉得心里沉沉的,好像压了块石头。”
辛眉想到了宣平侯府中江千岭看到白衣女子时的失落,八成是江千岭的情绪影响到了他。她此时倒时好奇起来,那位郡主到底是什么人,竟对江千岭的影响如此之大。
庭院中,两人坐在檐下,江千岭靠在辛眉手边,都不说话。直到三更将过,江千岭第一次主动离开。
辛眉破天荒地拉住他的手,“抱歉,我不小心把你送我的雕像摔碎了,你能再送我一个吗?”
江千岭点头如捣蒜:“当然可以,等我。”
辛眉眉眼弯弯如天上高挂的新月,“我等你。”
江千岭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下。
辛眉的笑容转淡,他应该是没有淮生的记忆的,有这一段记忆的人是江千岭,她一时有些看不懂江千岭,转念又想,她从来就没看懂过江千岭。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打开,香兰没好气地说:“你还弄丢了我给你的荷包,为什么不让我再给你做一个。”
听到她这没来由的较劲,辛眉忍俊不禁地道:“这不是怕你生气嘛,你要是愿意就再好不过。”
辛眉不再纠结,转身进了屋子。
江千岭到南华院时,书房内已有两人等候他多时。
云揽正端坐着沉思,一旁的云抚则蹲坐在凳子上拼一尊雕像。
见他回来,云抚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虽然我没能解得了你身体里的情蛊,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再犯吧。”
江千岭垂眸看向桌上的玉像,并不理会她的话。
玉像从腰上断成了两节,此时已经被人拼好,只是挥起的那只右手却怎么也拼不回去。
江千岭回想起记忆里的那一幕,少男少女,情窦初开。辛眉披着初春温和的阳光,踩在在波光粼粼的溪水里,在他唤她那一刻,辛眉转身在水里轻跳着同他挥手,她的眉眼弯弯,似乎蕴藏着世间春色。
那一刻,在淮生的眼里,只剩下这一少女。世间的所以美好,都及不上少女的回眸一笑。
江千岭拿起玉像,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竟这样被她套出了话。
“这是当时辛眉从你府中逃出去的时候身上带的,身子是拼好了,只是这手怎么也接不回去。”云抚又试了试,仍旧没有成功,把玉臂放在桌上,泄气地说道:“你自己拼吧。”
江千岭看了一眼:“你们今夜来找我,只是为了来还玉像。”
云抚道:“我是啊,可我大哥不是。他应该是在想,你让他得罪辛眉才肯告诉他的消息是什么。”
想起这件事,江千岭眉一挑,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没让你用她父母的遗骨威胁她。”
云揽纸扇一展,幽幽道:“这已经算是最轻的了,你还想怎样,难道让我把她弄得半死不活?”
江千岭知他记仇,这么做就是为了让自己不好过,但也无可奈何。
云揽道:“说吧,你到底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还活着。”
“谁?”
“你知道是谁。”
云揽脸色微冷:“天机阁都查不到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天机阁查不到是因为有人帮他隐瞒,”江千岭慢悠悠为自己倒了杯水,良久才道:“我知道是因为,是我师父救了他。”
云揽给他气笑了:“所以你几年前就知道,现在才告诉我?”
江千岭毫不觉得愧疚:“告诉你,让你把我师父好不容易救活的人弄死吗?”
“哦?”云揽倏地笑了,笑容中带了点让人看不透的情绪,“那你如今又为何告诉我?”
“因为,我忽然很想知道,你究竟会不会真的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