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赵雾的信心并不来自于私人的信任,而是基于他当下的身份,赵雾一贯是会权衡利益得失的人,理性绝对压倒感性,还不至于在这埋下未来的祸患。
况且这里也没什么值得让他冲昏头脑的。
林惜岚抿唇,直直仰头望着他,问:“那你会吗?”
赵雾收回了笑意。
他向她走近,伸出的瘦削手背青筋暴起,然而落到她修长颈项的指尖温热轻柔,摩挲着挑起那红绳,择出了下坠的玉佛。
红绳很短,玉坠贴身,赵雾躬身靠近时,林惜岚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浑身紧绷地眼睫扑闪,惊慌得脸发热起来。
赵雾一直记得这根红绳吊坠,它太鲜亮也太显眼,京城初见时烈阳繁花也遮不住的夺目,深山再见时雨水洇湿后的绮艳,它陪伴着来人,牵引着他的目光。
红绳之下,是一枚翡翠玉佛。
隔绝情爱,无关绮念,仁慈地为她祛邪避凶。
这是赵雾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见到红绳下的玉坠。
他想起那夜,林惜岚攥紧颈下玉佩,决计不肯让他见到的模样,一时哑然。
赵雾松了手,将玉佛妥帖地袒露在林惜岚睡衣领子外,收回了寒潭似的眸光。
然而不等林惜岚松口气,他更进一步地,贴近了她的脸庞。
耳畔鼻息可闻,热气扑上她的颈侧,语气郑重而危险:“别太相信我。”
这是嘱咐,也是警告。
林惜岚不敢再杠,慌乱点头。
充满侵略气息的男人后退一步,重新让出了礼貌的空间,林惜岚像是堪堪最后一刻被拯救的溺水者,只失态地愣怔着。
再回过神,赵雾已经进了房间。
当天夜里,林惜岚做了噩梦。
梦境不断颠倒,一会儿是赵雾一会儿是周宴,一会儿是导师失望的神情一会儿是父亲的叮嘱,学业和初入职场的困境不断交缠,一只毒蛇从迷雾猛然窜出,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
鲜血淋漓,她龇牙咧嘴,却没有感受到痛感。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随着白昼到来一点点隐没。
林惜岚的脚踢到下铺墙壁,冰冷的,睡意渐醒。
一晚上醒了好几次,她不免郁燥,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半梦半醒间一不小心点进朋友圈,一水儿都是带图的精致日常,密密麻麻的点赞和留言。
她的微信加的大多是大学同学,又因为专业和学校新闻工作,即便不爱社交,也还是加了一大堆校内朋友。
林惜岚本来就不爱刷朋友圈,回乡后更是没怎么打开过,如今在山里的铁栏木板床上偶然点开,竟有种坠入另一个世界的微妙感。
她的同学大多进了传统媒体中心,也有不少干新媒体风生水起的,整个朋友圈热闹得活像宇宙中心,到处是发光发热的新闻人。
林惜岚常常觉得自己不适合这个专业。
她过于内敛,不爱在人前抛头露面,也不擅长同陌生人打交道。
就算没有周宴的掺和,她也怀疑自己能否坚持下去。
困雀山的过往仿佛一道紧箍咒,让她越来越畏手畏脚。
她总是隐忍的、紧绷的,难以松弛下来。
像一个失败者。
林惜岚想起了回乡前的最后一段工作。
彼时她正因求职频频无果焦头烂额,那家传媒公司的offer如雪中送炭,之后的重用更是令她倍加感动,甚至有意将她往主持人的方向培养。
但职场与校园归根到底是不同的,哪怕她的理论成绩再优异,也免不了实践的磕绊。
也是那时,林惜岚才深刻意识到,自己确实不适合做演播厅采访。
她每天疯狂找选题,不断地打电话联系,不断地录制剪辑,煎熬地等待送审结果。
公司附近寸土寸金,毕业后她咬牙在附近租了一个几十平的狭小单间,每天回去不是抱着电脑继续赶稿就是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