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小孩好奇地围着打量,林惜岚走近了,认出是村主任的车。
赵雾拍了拍车盖,笑着问:“这儿可以停车吗?”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主动提起这个老大难问题,林惜岚立马答:“不可以。”
村委就在小学旁边,外面水泥路狭窄,占用起村小里面的地盘也不客气,林惜岚虽然觉得碍事,但也不便较真。
村小的操场没有跑道,更没有绿草坪,只是铺了一层煤灰。
小孩上蹿下跳,雨水坑被踩得飙溅,在这不大的一方空间里撒起野来。
“这边的路确实不行。”不过短短半天,赵雾对困雀山的路况已经有了深刻领悟,全寨只有村委门口那短短一截的水泥路,一遇上雨天通行就是大麻烦。
想要富先修路绝非一句虚言。
人人都知道,可困境之所以是困境,正是因为难以打破。
林惜岚曾经对这片土地抱着无限期待,可一年又一年过去,这座山没有任何变化。
她的父亲靠在砖瓦墙旁,眉毛紧皱,一年又一年地抽着烟。
她有些分神地陪赵雾闲扯几句,最后只蹙眉提醒:“安全第一,这边的山路不适合开车。”
山里长大的孩子总是敬畏自然的力量,意外降临时才不会管你什么身份,是普通村民还是新来的干部,反正老天爷都一视同仁。
赵雾眼皮微掀看她:“林老师这是担心我出事?”
“对。”出乎意料地,林惜岚丝毫不显窘迫,正色望他,“赵书记知道有多少人丧生在那条路上吗?”
她仰着头,面孔没有半分笑意。
赵雾也不再笑,片刻后道:“不清楚,但我想,以后不会有了。”
林惜岚一时怔住。
“整点到了。”赵雾转身看向教室里一张张探出来的好奇脸庞,不由松弛下来,“他们在等你上课。”
愁云驱散,林惜岚露出些许笑意,往回走时又忽地被叫住——
“林老师。”赵雾偏头,“有没有人说过,比起老师,你还是更合适做记者。”
林惜岚脚步微顿,侧头看他时神色很淡。
几个月前,林惜岚还是传媒巨头企业的一枚实习记者。
大学四年的新闻熏陶不可避免地让她染上些许习气,哪怕离职已久也还能从细微末节得窥一见。
很多人问过她,为什么要放弃那份工作,她也准备了无数体面的回答。
但这一刻,赵雾的问话让林惜岚久违地感受到了深深的倦怠。
“很多人说过。”林惜岚收敛了笑容,“我以为很明显——我在京城丢了工作,这里正好缺老师,这就是我现在站在这里的全部理由。”
她刻意加重了咬字,语气凉薄,自嘲般地下压唇角。
赵雾察觉到对方的反感,知趣地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他的视线随着林惜岚的背影进入教室,钟声响起,课堂上的小孩唰唰站起鞠躬问好,大声得惊走了树枝上的麻雀。
山林中薄雾笼罩,潮意绵延,环绕着裹住村小围墙,朦胧地沁进心扉。
透过木框玻璃窗,林惜岚不经意地同赵雾对视一眼,很快挪开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