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当年上体育课时,她做那些激烈运动与长跑的时候,都是沉静而优雅的。
如今她拉着他,在陌生的长廊间跑了起来。
她的发丝迎风拂过他的脸颊,是他从未在当年的她身上见过的,灵动青春的模样。
短短几个拐角的路程,工藤新一却恍惚觉得被拉得很长,长到似乎路过了记忆中所有他们相识相知的岁月。
就像她说的那样,惊鸿一瞥、萍水相逢、擦肩而过,最后……无疾而终。
他们在一扇紧闭的门扉前停下,古川久弥沙伸手,“哗啦”一下,推开了那扇大门。
夜光下的礼堂向他们敞开。
细小的尘埃漂浮在柔和的夜光中,演奏厅四壁的材料都是吸音极佳的材质,他们踏入其间阖上大门的时候,天地间便静谧地仿佛只剩了两人。
古川久弥沙拉着他走上舞台,从后台的箱子里翻出了一个小提琴箱,打开琴盒,将其中的小提琴递给了他。
后台被沉重的幕布遮掩着,照不进丝毫光线,他看不清完全隐入黑暗中的她,只能听到她含笑的声音响起。
“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与福尔摩斯先生共奏一曲呢?”
工藤新一沉默着从她手中接过小提琴,一言不发地看她走上了舞台,打开琴盖,提腕、吸气。
悠扬熟悉的曲调自她的指尖流出,那是曾经在工藤新一的梦中回响了千百遍的旋律。
——《liebesleid》。
是那一晚在万米高空之上,他在坠机的最后时刻,吐露出的愿望。
“我最后悔的事,是没能和她合奏一曲《liebesleid》。”
她的记性一向很好。
工藤新一借着月光,看着坐在琴凳上的背影——那是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他以为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现的场景。
他闭上眼,架起琴弓,和上了钢琴的旋律。
月光下,弓弦上忽有泪滴坠落。
黑暗的环境包裹着从不垂泪的桀骜少年,给了他落泪的勇气。
向来追求绝对理智与真相的少年,在这一刻罕见地不愿去分辨这一切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这是他毕生的夙愿,而它终于实现。
一曲奏毕,工藤新一上前两步,将舞台上单薄的背影狠狠拥住,连手中的小提琴与弓弦都没来得及收起。
他终于有勇气、有机会,拥住了那个数度在梦境中消散的身影。
——在他们奇迹般相逢的来世。
“对不起。”
少年一向意气风发的清澈声线如今沙哑颤抖,像是挤压了两世的情绪,终于在这一曲终了的时候,倾泻而出。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重复,“是我害了你……”
那一年纽约的扭曲夜色下,他亲手救上来的魔鬼成为了剥夺她性命的刽子手。
她因他而死。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到那一年破损的栏杆边……
她的死亡化作最尖锐的铁凿,经年累月地、一下下凿击着工藤新一内心深处最坚定的信念。
仿若电车难题般的道德拷问,一边是放任不管注定死亡的恶魔凶手,另一边是因他的一念之差而惨遭屠戮的无辜少女。
工藤新一向来坚信人命无价,那不是可以被放上天平被物化比较的砝码。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对不起……”
沉默垂泪的少年语无伦次,冰凉湿冷的眼泪顺着他的拥抱滚落到古川久弥沙的颈间,一下下磋磨着她以为自己早已无动于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