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位好皇兄始终对盅水抱有过多幻想,设法用此物将他诛杀。
自离开暮崇,玄行已许久没见过这东西了,猛然瞧见,还真有些怀念。
将针尖放在指尖的毫厘间,玄行对被细索封住动的顾桢戏谑道:“你的手段,怎还不如那蠢货?”
两指轻轻一弹,那银针便被抛到角落,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动。
玄行大大咧咧坐在榻边,很是纳闷:“凭她的手段,早就该预测到这殿内情形,却还是让你来送死……啧啧,顾桢,何苦呢?”
他动作粗鲁将王服从尸身扯下,摘掉银针,随意披在肩,毫不在意新多出的那些窟窿。
殿外脚步声越聚越多,似乎在忙着搬运某物,门口却无人硬闯。
玄行细辨须臾,摇头低笑:“听听、听听,连柴都架好了。”
“我那乖徒儿恐怕早就盘算着,要将你我烧死在一处!哈哈哈!”
“顾桢,情字误人呐。”笑着笑着,他眼尾那抹张扬的殷红,忽显落寞。
玄行至今都无法理解世间那些痴男怨女,“情”字亦是如此。
此物究竟有何等法力,能让一个冷若冰霜的男人,对相识数月的女子,产生超越世代侍奉君王的忠诚。
不过,玄行清楚,顾桢对贺牧图的所谓“忠诚”,仅仅是按部就班的当差罢了。
顾桢是块无情感波澜的顽石,与到处主动寻乐子的玄行不同,他连这点探寻的兴致都没有。
活一天算一天。
在暮崇终日枯燥研磨药材的顾桢,与他摆弄的人蛹又有何异。
但这块顽石,究竟是如何被唤醒,燃出连自身都不可控的生命力?
玄行遥望着,似雾里看花,越是探寻越困顿,他就是不懂。
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当他靠近瑶姬时,当瑶姬屡次设计杀他时,他感受到的那股爽畅战栗,似乎与单纯的“情”字也挨不上边。
玄行坐在榻上,呆呆望着波澜不惊的顾桢,只觉得他又变回那块顽石,与从前无异。
那种独存于他人口中的奇妙体验,顾桢拥有过,沉溺其中,又贪婪地将其藏匿。
宛如世人皆有的无价珍宝,独缺玄行的份儿。
“顾桢,你可伤心?”玄行端正坐姿,茫然问道。
殿外的柴越堆越高,火把在风中猎猎作响。
玄行不在乎顾桢的回应,他也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起身朝殿门口走去。
他要去见他的乖徒儿,除去朶蛮海域沉船内的赠礼外,玄行还为瑶姬准备了心意。
一顶用心打造,镶嵌百颗彩珠的王冕。
此生能与瑶姬相遇,让他无比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