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一开一合,重新回归寂静,赵夜阑顿了顿,扭头看向楼下紧闭的大门,刀无力垂落在地,被顾袅袅拾了起来。
“你呀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折腾这么久,就为了等他来,好叫他断了念想,到底对他是有心还是无心呢?”顾袅袅说着,一把抹了牢头的脖子,冲尸首吐了几口唾沫,似乎觉得不解气,又往他心脏上插去,见他彻底咽了气,蓦地眼眶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半晌,她抹了抹眼泪,仰天长叹,有气无力道:“结束了,终于都结束了”
赵夜阑有些累了,缓缓站起来,坐在一旁,拿起茶壶想倒一杯茶,却是空的,他用力扔到一旁,撞到柱子后碎成一堆瓷片。
顾袅袅抹抹脸,整理好妆容,派人来收拾屋子,然后将头上的钗子放到瓷器旁的暗格里,嵌入缝里,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走吧,去拿药。”顾袅袅道。
赵夜阑平复好心情,跟了上去。
十来年前,顾袅袅靠着赵夜阑,从打杂丫头成了红袖楼的新主人,一边做生意,一边为他拉拢消息。青楼鱼龙混杂,不乏有高官贵客,很容易掌握到朝中不少人的把柄。还有南来北往的商户和奇人异士,而顾袅袅也是在与一群西域人的交流中,得知西域有一种假死药,服用后便如同死去一般,无息无觉,直至七日后才会重新恢复生机。
“这个药并不是全然安全的,药性很大,服用后记忆会慢慢衰退,脑子也大不如从前,简言之就是你会变成一个蠢人了。”顾袅袅故作轻松地说着,打开一个抽屉,将里面的盒子取出来,用步摇打开,里面装的是一个小一些的盒子。
她这次用钗子打开,里面装的还是个小盒子。
“你有完没完?”赵夜阑揉揉眉心,“这么藏的意义在哪?”
“在于炫耀一下我的首饰。”顾袅袅得意道。
赵夜阑看了眼她满头珠钗,也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索性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道:“有什么好炫耀的,这些饰物随处都可买到。”
“还不是跟你学的,有点银钱就要花了才作数,免得自己白白辛苦活了这一遭。”顾袅袅笑了笑,一边开箱中箱,一边问道,“怎么,我听你这意思,你还有买不到的好饰物?”
赵夜阑傲然地抬了抬下颌。
“在哪里?让我瞧瞧?”
“没带。”赵夜阑顿了顿,补充道,“是前朝遗物,仅此一根。”
“口说无凭,除非你拿来给我辨认辨认,我以前见的宝贝可不比你少。”顾袅袅不屑地嗤了一声,听见“咔哒”一声,才说道,“好了。”
赵夜阑看向她,她拿起一枚药丸走过来。
“你服用前让小高带个暗号出来就是,我好准备后续事宜。如果实在带不出消息也没事,将军府肯定会为你操办丧事,届时我自会安排人将你接出来,你就放心去死吧。”
“”会不会说话?
顾袅袅用锦帕包裹住,放到他面前,见他没有立刻收起来,揶揄道:“怎么?又舍不得现在的生活了?”
“没有的事。”赵夜阑将它收进囊中。
这是两年前的计划了,彼时夺嫡正是最为激烈的时候,赵暄压根无暇顾及到他已经在京中有了自己的产业和部署。他一边命顾袅袅加派人手去寻找假死药,一边帮助赵暄登基,两边都留有退路,只是药并不好求得,反倒是赵暄先登基。
鸟尽弓藏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在赵暄坐稳皇位后,他就有打算辞官去云游四方的打算,只是官场还有几个仇人需要解决,便耽搁了些时日。
却没想到夜长梦多,突然一道赐婚圣旨打破了他原来的节奏。
这道圣旨便也打消了他主动请辞的计划,多年宦海沉浮,他和赵暄早已不复当年,哪怕他言辞恳切地去辞官,对方也只会认为他是在谋划更大的阴谋,所以才一声不吭地用圣旨来束缚住他。
赵暄早就忘了,他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有报仇和活下去而已。
若是再不走,只怕往后也不得善终。
“这是我兑的各地银票,宣朝境内都可使用,若是去了西域南疆或是更远的地界记得偶尔寄个信,也好叫我知道你是死是活。”顾袅袅道。
赵夜阑接了过来,笑了一下:“你不与我一起走?”
“不了,你这厮花钱如流水,我走了谁给你挣银子花?”顾袅袅轻嗤道。
“多谢。”
“行了,咱俩之间说谢谢,是不是太奇怪了点?”顾袅袅无奈地笑了笑,“不过外面是都打点好了,可是京城呢,你真的舍得离开吗?”
赵夜阑睨了她一眼:“有话就直说。”
“燕明庭你舍得吗?”顾袅袅说道,“虽然他并不认识我,可我却打听出不少事呢。有日我在会春楼吃饭,亲眼见他在喝多了酒,一直跟属下们说你的画多好看,你的字有多好看,你的衣裳多好看句句不离你,就差把‘喜欢你’这三个字印在脑门上了。”
赵夜阑手指微动,道:“这又如何?难道心悦我的人,我都要去负责吗?”
他不是傻子,不至于看不出燕明庭那点心思。
顾袅袅笑了起来:“心悦你的人是不少,可你上心的人却只有那一个啊”
赵夜阑瞥了她一眼,却道:“人心都是会变的,即使是赵暄,早年说着此生永不猜忌,现如今又如何了?我与燕明庭才认识不过小半年,趁早离开,于我于他,都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