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姜昭得知姜晴被送往京郊的庄子,便撂开手没再管这件事。
人既已疯癫,又被严加看管,这辈子已毁,作为她算计别人的报应足够了。
不过,当日崔皇后倒是问起了昨天姜晚上门的情景,姜昭没有隐瞒,寥寥几句说了一遍。
“本宫住在这里,却是让郡主费心了。”崔皇后知道随国公府的背后是着急的淑妃,她们都在盯着她即将出世的孩子。
“娘娘不用担心,舅舅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禁军不会让闲杂人进入公主府的。”姜昭捻了一块蜜饯放在嘴中,嘟嘟囔囔地说道。
她有意无意地在崔皇后的面前说景安帝的好话,的确,公主府的底气也是景安帝给的。
崔皇后闻言,怔然一瞬,苦笑了一声,欲要张口说些什么,看着无忧无虑吃着蜜饯香甜的小郡主,她突然又合上了嘴唇。
罢了,无需再让这小郡主增些烦扰。
然而,姜昭注意着她的反应,眼睫毛颤了颤,主动开口,“娘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考虑的时候也总总困在了这个位置上。”
“其实,不妨您换一换别人的位置呢。”
姜昭忍不住想让崔皇后设身处地为皇帝舅舅想一想,走到今天,皇帝舅舅又如何容易呢?
一个不受宠爱,没有根基的皇子,在崔氏的弹压下,硬生生地出了头,得了先皇的看重。
出了头后,先皇和崔氏又立刻为他准备了一个出身崔家的王妃,他甚至没有可能拒绝。
先皇崩逝,他没有对崔家动手,也痛快地立了崔家女为皇后,给予崔家该有的尊荣。可崔家是怎么做的呢?他们想在宫宴上动手要了皇帝舅舅的命,他们死有余辜。
有崔家在前,舅舅当然不可能再立靖王为太子。但他护着靖王长大允靖王立府成长,能说是心狠吗?
靖王谋逆事实如此,留其一命已然是顶着天大的压力,毕竟,其余的皇子也来效仿该如何?
就算舅舅迫切想要一个嫡出的小皇子,也是完全为崔皇后着想。日后,哪怕是其他的任何一个皇子即位,都是舅舅的亲生儿子,可崔皇后呢?焉能有命在?纵是远在漠北的靖王,恐怕也逃不了一死。
姜昭静静地看着崔皇后,把话说的这样的清楚,她也相信这些话崔皇后自己完全明白,但可能就是无法跨过心中的那道坎吧。
可是,现在再不跨过去这道坎,等到舅舅的心冷了,后悔的人又会变成她了。
“郡主的话我记在心里了。”崔皇后沉默了许久,脸色有些发白。
她当然清楚过去发生的种种,而就是太清楚了,她的心里时刻都藏着惶恐不安,这种不安让她不敢轻易地表露出感情。
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她比景安帝还要欢喜,因为怀孕给了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让她从头去拥抱一切。
可是,中途却出了靖王谋反的事情,崔皇后直接被打入了深渊。她开始更加地惶恐,看到景安帝那瞬间总是忍不住用尽所有的冷漠回绝。
可能只有这样,她才能拥有一丁点儿的尊严和安全感吧。只有不曾拥有,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不会觉得痛苦。
“娘娘,我和您说一件我幼时的事情吧。”崔皇后怀着孕,姜昭也不好逼得她太紧。
“幼时,因为我养在乾清宫身体又病弱,其实很多人都不愿意和我有关系。靖王那个时候又要去崇文馆进学,所以我连一个玩伴都没有了。”
“缠着舅舅,可舅舅政务繁忙,他就带着我去议事堂,让我藏在龙椅后面。但后来被朝中的老大人们发现了,舅舅又不带我去了。”
“我整天整天打不起精神,又不想吃饭进食。舅舅就特地抽出了一天时间陪我,他把我偷偷地带到了御膳房,趁人不注意,我们拿了御膳房的两碟点心。我觉得很无趣,可舅舅和我说,从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吃饱就是奢望。有一次他遇到了辰王,被狠狠嘲弄了一番,最后却是他被罚跪了一天,那一天他一口饭都没有吃到。”
“他很饿,很饿,不顾皇子的身份躲躲藏藏找到了御膳房,偷走了御膳房中的两碟点心。”
“舅舅说,那两碟点心是他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可是,他后来又听到御膳房的宫人说,那是他们宫人吃剩下的,懒得丢了,不见了就不见了……”
姜昭的语气淡淡的,说到了最后添了两分哀伤。
那个时候,自己的舅舅身为先皇的亲生儿子,吃两碟宫人的点心却都要偷偷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