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五彩天下这边,他不知用了什么山上秘法,已经由武道转为修为,如今已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金丹修士,大概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的缘故,以喜欢开疆拓土、穷兵黩武著称于扶摇洲的皇帝丁鼎,到了这边,只订立了一条最大的国策,就是招兵买马,壮大国力,以求速速绕过那座飞升城,一路杀向这座天下的最南边,抢地盘,立藩属,去干桐叶洲那些软蛋的娘。
杨木茂好奇问道:“好人兄,敢问这两位是?”
陈平安介绍道:“齐老剑仙,龙象剑宗的开山祖师。谢狗,我家次席供奉。”
杨木茂一头雾水,他来五彩天下比较早,很多关于浩然天下的最新消息,都是来自游历飞升城期间的街谈巷议,酒桌旁的道听途说,终究有限,所知不多。
杨木茂便主动转移话题,说道:“好人兄,你说巧不巧,都不用我耗费精力去搜集情报了,蜀中暑跟李觐,如今就在这边,跟我同朝为官。”
陈平安笑道:“大概是时来天地皆同力,该你们天鱼王朝的国运蒸蒸日上。”
杨木茂抱拳摇晃几下,“借吉言,借吉言。”
丁嵘一直在观察这位“好人兄”,可惜始终无法通过只言片语判断其性格、修为深浅。
齐廷济开口问道:“哪个李觐?桐叶洲扶乩宗的那个少年?”
杨木茂点头道:“不敢隐瞒齐宗主,就是他了。”
既然是一座剑道宗门的开山鼻祖,想来是一位玉璞境剑仙起步。只是为何从来没有听说龙象剑宗?确实无奈,五彩天下实在是太大了,到底不比浩然天下的一洲之地,如今所有搜集而来的别国消息,每一封情报,都是珍贵异常,每一位外出远游的谍子,真是与死士无异了。
至于李觐,却不是少年容貌了,而且终日里苦大仇深,时常长吁短叹。杨木茂平时不太喜欢跟他打交道,他更喜欢……热烈的人与事。比如满身英气、生机勃勃、憧憬江湖便走江湖的丁嵘。
齐廷济之所以感到意外,有两个原因,一是李觐身份特殊,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这位扶乩宗的杂役弟子,率先揭开了两座天下的大战序幕。再就是桐叶洲进入五彩天下,位于最南边地界,岂不是说这位少年,跨越一座天下,从南到北,选择在最北边的天鱼王朝落脚?
杨木茂有些奇怪,不知为何这位被陈平安敬称为齐老剑仙的宗主,不是对蜀中暑更感兴趣?
蜀中暑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身为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候补之一,天隅洞天那双夫妇的独子,被誉为流霞洲千年一出的天才,还是剑修。
只是对于齐廷济而言,别说是什么候补,便是年轻十人之一,也要等他们哪天证道飞升了才算入眼,否则都属于听过就算,至多记住个名字而已。真要论天才不天才的,尤其是剑修,跟我们剑气长城比?
陈平安微笑道:“恳请木茂兄帮忙引荐一下,我想去京城那边,见一见你们皇帝陛下。”
丁鼎是兵家二祖七魄之一。
杨木茂笑道:“这还不简单,我直接飞剑传信一封。咱们找个歇脚的地方,一边等着京城回复消息,一边吃喝个小酒?到了我的地盘,总要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他是护国真人,官最大。蜀中暑当了工部侍郎,亲自主持各地土木营造,李觐则担任不记名的皇家供奉,名声不显,皇帝陛下帮忙刻意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护国真人是个清贵身份,想忙就能忙,想闲也能闲,肯忙着管闲事也是随意,反正最是惬意不过了。
陈平安点头道:“就近即可。”
杨木茂熟门熟路,在附近挑了个家酒楼,生意一般,进了大堂,他便吆喝起来,“店小二,来五斤般若汤,一条清蒸水梭花,一盘辣炒钻篱菜,再切几斤酱肉来……”
店伙计瞪大眼睛,“啥玩意?”
杨木茂哈哈笑道:“招牌的菜,各上一份,最好的酒,先来五斤。”
店伙计轻声道:“客官,按照你这个法子上酒上菜,价格可不便宜。”
杨木茂将一粒银子拍在桌上,“多退少补。”
店伙计将那粒银子收起,再摊开手心,“客官再补八钱银子。”
杨木茂转头望向丁嵘,她只得拿出一粒碎银子,说道:“不用退了,多上几个结实下酒菜。”
来了大主顾,掌柜亲自带他们去了二楼,选了一间靠窗的僻静屋子,如今人精多,冤大头少。
杨木茂跟陈平安相互推辞一番,结果还是杨木茂坐主位,笑着解释道:“好人兄,这可都是咱们凭本事挣来的血汗钱呐,平时我跟丁姑娘走江湖跑码头,只靠两个字过活,‘将就’!所以今儿山珍海味是没有的,真心实意是够够的。”
陈平安笑道:“将就人的穷讲究,有酒有肉,可不就是诚意十足。以后木茂兄有机会去我家山头,别的不敢不说,保管每天都有额外的早酒加宵夜。”
杨木茂点头说道:“那我可就当真了。”
落魄山的早酒风气,全凭陈灵均一己之力带起。
陈灵均的酒桌上,推杯换盏,划拳,都在交心。
自我吹嘘,当然是从不含糊的,但是不管如何抬高自己,却从不说谁的不是。酒桌之上,就怕喝高了,某某人算个什么东西,或者他不过是走了运,换成我又会如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