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阿全打了个冷战,不敢犹豫,战战兢兢脱下湿漉漉的风衣。
善水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可以滚了。”
王金水和赵阿全互相搀扶着,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回头见善水站在原地,神色平静,两人迅速扭头往前跑,就怕晚了一步被她背后放冷枪。直到拐进巷子里,方觉得死里逃生,终于敢大口吐气。
善水没这闲心思,她又不是嗜杀成性的魔头,不至于动不动就杀人。何况初来乍到,得低调过,所以她只是废了这两人各一只右手。若今日被他们遇上的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谁知道结果会何等不堪。
捡起宽大的黑色风衣,善水颇有些嫌弃得披上,没办法,她身上这件裙子太过贴身,遮一遮为好,也方便了装东西。捡起被遗落在角落里的黑色雨伞,善水打着伞继续往前走,片刻后停在灯火通明的和平饭店前。
迎宾的门童打量善水,这么大的雨,过来的客人难免狼狈,这一位尤其,整个人都湿透了还往下滴着雨水,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只是明明该是狼狈的,这位女宾却气定神闲的很,彷佛在雨中漫步了一回。
门童的视线在善水的衣服上绕了一圈,那件男式风衣是如今沪上最时髦的美利坚货,下面露出的那一截旗袍和脚上穿的羊皮小皮鞋都是高档货,门童默默在心里盖上戳——是个有钱的,于是殷勤迎上去接伞:“女士,里边请。”
善水略略一颔首,过了旋转门,进入亮若白昼的大厅,灯火辉煌,暗香涌动,与外面判若两个世界。
善水继承了许望舒的部分记忆,而许望舒家境富裕,是以善水顺利地办理好入住手续。年轻秀丽的服务生送善水进电梯,按下楼层,笑着道:“客人是否需要洗衣?”
善水点了点头,拿出一张纸钞递过去:“再帮我买一身轻便的裤装。”
服务生笑得更加热情,这钱买一套好衣服之后还能剩一些,他热情将善水送到房间门门口才离开。
善水饶有兴致地打量房间门,耳闻不如目见,目之所见都是她从未见过的,于她而言充满了异域风情,这个世界怪有意思的。
打量完房间门环境,善水进入浴室洗澡。泡在热水里,疲惫的善水舒服地叹出一口气,开始整理许望舒的记忆。
许望舒的悲剧源于十八年前的一次善举,她因缘际会救了被谋财害命扔进水里的林长卿,被救的林长卿虽然保住了性命,可因为头部遭受重创,失去了记忆。
许望舒见他可怜又生得斯文俊秀便多有照顾,这一照顾来照顾去。男俊女俏又是年纪相仿,顺理成章的,两人相爱了。其父许一鸿犟不过独生爱女,只得捏着鼻子同意,唯一的条件就是林长卿必须入赘许家,并且要求林长卿自己也跟着姓许,反正他也忘了自己的名字。林长卿没了记忆,挂碍便少,犹豫再三,终是同意,至此便成了许青江。
起初十五年,一家人过得十分幸福美满。
许一鸿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许望舒和林长卿夫妻恩爱,还生了一儿一女,长女许墨西娇俏可人,幼子许墨北活泼伶俐。
林长卿才华横溢,自身有实力,许家有财力,他便成了上海滩著名的诗人,备受推崇。
许望舒的幸福生活却在去年生日当天戛然而止,一对母女找上门,声称是林长卿的妻女。
原来林长卿幼时体弱,家里便按照风俗为他找了个童养媳阮秋娘,阮秋娘如姐姐一般照顾林长卿长大,在林长卿十六岁时两人圆房。没多久,林长卿便北上求学,然后惨遭横祸,失去了记忆。
林家遍寻多年无果,都以为林长卿已经没了,毕竟世道不太平,悄无声息的死个把人屡见不鲜。直到一个亲戚偶然在上海看见林长卿,这才有了阮秋娘上门认亲这一幕。
大概是见了故人,林长卿的记忆突然恢复。
对许望舒而言,晴天霹雳不外如是,当年她不是没有替林长卿登报寻亲过,只很久都无人来认亲。也不是没想过他家人没看见寻亲启事,只万万没想到他的家人里会包含妻女这样的角色,毕竟林长卿当时十分年轻,才十岁的模样,谁能想到他居然那么早就结婚生女。
事已至此,许望舒自然要问林长卿怎么想,是想和阮秋娘破镜重圆还是将错就错错到底?
林长卿当然是选择后者。
于是许父做主拿一笔钱给阮秋娘母女,让她们离开上海回老家。日后林长卿可以供养母女俩,但他绝不能是阮秋娘的丈夫。
林长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