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一切都太顺理成章,太说得通了。
死牢中听不见更漏声,司滢蹲得腿麻,干脆盘腿坐了下去。
屁股挨到实地,身上还捂着一团被子,时辰大抵也不早了,没过多久,她便关着眼睛睡了过去。
牢房内点着一盏油灯,石墙之上,照着弱弱的光。
被叫醒时,司滢下意识抹了把嘴角,确认没有流口水后,这才迷瞪着眼问:“谈完了?”
谢枝山没有应话,他居高临下,将她摁在视线里:“方才,为何要替我挡?”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司滢两眼翻望上去,不明所以。
她鼻尖沁着汗,额上还有磕出的墙印子,眼底光色弥蒙。而谢枝山,则是两眼定定。
方才那一阵,这人分明已然吓到牙关瑟瑟,却还敢替他兜挡西宁侯……
谢枝山的心绪,一时之间很是复杂。
他想起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同个场景,他圈住她的腰身,她亦紧紧巴缠着他,是不应有的狎昵与亲密。
软黏呜咽犹在耳畔,记忆中出了一身汗,想起来也是心跳趔趄。谢枝山收回心神,再度撞入那两丸黑水银一般的眼睛里。
大而亮,黑滴滴的,像要拉着人掉进去。
谢枝山不自在地别开脸:“你不怕西宁侯?不怕他当真对你动手?”
衣料和被褥动了动,坐地上的人长长呼吸了一口,好似这时候才续回了正常的气儿。
“自然是怕的,侯爷那么高莽,我吓都吓死了。”她站起来,惴惴地垂着一双手。
谢枝山心头绊了下:“那你……”
“我不拦上去,公子真被他打了怎么办?”
以为是在点自己言行冒失,司滢往前站了站,急得舌头都差点咬了:“万一侯爷真把公子打死打伤了,那我肯定是跑不脱的,说不定立马就会查到侯爷是看了我写的信,才来这牢里!”
说得够清楚了,唾沫星子都快喷人脸上了。
谢枝山闭了闭眼,狂按眉心。
上世因中了那药,他曾与她有过一夜。倘她也是重生之人,就算拥有前世记忆,恐怕也不会因此维护于他。
毕竟生下的那个孩子,非她所愿。
调息片晌,谢枝山重新睁了眼。
眼前人一双手贴在裙面,爪尖儿忽隐忽现,又在绞衣襟子。
见他抬起眼,她抿着唇,浅浅地笑了笑。
谢枝山已然恢复正常,四平八稳地睥着她:“有话说?”
这样无情无绪地照视人,俨然世家公子的矜贵样儿。司滢有些放不开:“公子,您跟侯爷……聊得还成么?”
“你放心,他会来见我,事情便已成功了一半。”谢枝山直接回应了她的试探,也噎掉她腹中打好的修辞。
司滢有些尴尬,却又很快抖起精神:“那公子还有什么事要交给我么?赴汤蹈火我在所不辞,铁定帮公子办好!”
主动成这般,谢枝山睃着她,带着不加掩盖的审视。
看来这人虽胆小如豆,却也并非不懂审时度势。经了他与西宁侯这一晤,猜到翻案之事大有眉目,便热诚得两眼放光,扮那不世出的热心肠。
胆气伸缩自如,时有时无,不禁令人感觉有些招笑,甚至从她的反口之中,窥出少许滑头来。
“不急,且容我想想。”简短答了一句,谢枝山回去继续打坐。
鞋子搓地的声音响了两下,恭维随之而来:“其实我早就觉得公子是无辜的了!公子面相极善,佛耳慈眉,半点都不似杀人犯,定是受了冤!”
佛耳慈眉都来了,再听她念下去,他是不是该三头六臂,后脑勺泛金光了?
谢枝山眼梢瞥过去:“放心,应承你的事,我必会做到。”
司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但到底,也把心给放回了腔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