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昔微心跳悬停。
她去看李玄夜,却见他望着不远处的地面,目光冷沉。
赵昔微循着他的眼神看去,那悬停的心,顿时就死了——那里,有一小片纸屑,正是未完全烧毁的药方。
耳畔,是顾玉辞的话语,如根根芒针,兜头兜脑落下:“……裴氏说,绝嗣药……沈玉清……,而赵昔微说,她要杀了裴氏……裴氏大喊同归于尽……回禀陛下,这便是她们争吵的内容。”
又侧目睨了一眼李玄夜,嘲讽似有似无:“若陛下不信,可以问太子,殿下与臣女一道,也是听得真真的呢。”
脑子“嗡”的一下,赵昔微死透的心又死了一次,哑声道:“这不是真的——”
“什么不是真的?”李玄夜轻笑一声,他的目光终于收回,落在她的眼睛上,没有怒意,却格外让她害怕。
他盯着她,轻声问:“哪一样不是真的?”
他没提药方,也没提真相,只是这样看着她,问:“哪样不是真的?”
“陛下,此事要明察啊。”顾玉辞紧追不放,她情绪格外冷静,“太子向来宠爱赵氏,一片真心朝野无人不知,倘若今日冤枉了赵氏,怕就怕殿下寒心哪!陛下爱子心切,必不会让殿下为难吧?”
“放肆!”皇帝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又想起往日有关东宫的种种传言,便连带着这个儿子也迁怒了,劈头就是一顿怒斥:“朕爱子,那晋王就不是朕的子?裴氏就这么死了,朕如何向晋王交代?!”
气得狠了,便是剧烈的咳嗽,官员们忙伏地请罪,内侍们忙左右伺候,一时间乱作一团。
他雷霆怒极,又见太子迟迟未有决断,浑不似往日那般果决,便越发的恼火,他一抬手,直指李玄夜,斥道:“太子,你监理国政,此事如何处置,用朕教你吗?!”
“陛下息怒。”长公主忙开口相劝,“此事来得突然,又牵涉甚多,太子一时不能决断也情有可原,只是,这绝嗣药稀奇古怪,若仅凭沈玉清一人之力,是怎么也不能送到皇后跟前的,依我看,恐怕此事牵涉的,不只有赵昔微一人呢……”
“绝嗣药……”皇帝喃喃念了一句,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幸有内侍及时扶住,这才没有栽倒下去。
满朝无人不知,顾皇后之死,是皇帝不可抚平的伤痛,若是平日里想起,都要病痛发作一番,故而提及“绝嗣药”时,连顾玉辞也不敢添油加醋,就怕触了皇帝的逆鳞。
长公主这一提“皇后”,左右内侍俱是惊骇,眼见得皇帝这般状态,忙齐齐向长公主使眼色。
可长公主这回却是铁了心要刺激皇帝,丹凤眼一挑,高声道:“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药名叫三千方,本是千古绝方,妇人服之,轻则绝嗣,重则丧命!沈玉清醉心医术,岂能不知药效?她哄骗皇后服用此药,要么是拿皇后试药,要么就是为了让皇后死!”
长公主字字锋芒,皇帝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四肢百骸都要碎了。
李玄夜忍不住喝道:“长公主!”
话音未落,皇帝夺过曹德的拂尘,就朝他扔了过来:“逆子!”
“父皇——”正要再说,皇帝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咬牙道:“沈玉清——这个毒妇!”
“陛下,此事不只有沈玉清。”长公主凤眼冷睨,闪着丝丝杀气,“赵家也脱不了干系!本宫昨日——”
本要往下说,可皇帝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的顶点:“那就一起都抓起来!朕堂堂天子,难道被他一个臣子玩弄于鼓掌吗!?难道要让皇后死不瞑目吗?!难道要让裴氏含恨九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