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太监,却始终以大丈夫自居,而且世间无人敢质疑,即便到了此时人们也很难怀疑他。
太傅白英沉痛说道:“难道你要抹了自己的忠臣之名吗?”
“我当然是忠臣,但我忠的是先帝。”
林老公公望向最高处被人群隔着的那道身影,说道:“陛下,我也很尊敬你,甚至越来越喜欢你,可惜你终究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我越尊敬你便越不尊敬自己,越喜欢你便就越不喜欢自己,所以请原谅老臣今日的冒犯吧。”
这段话有些难懂,在场只有莫雨听懂了,因为她是女人,发出了一声嘲笑。
林老公公没有在意她的笑声,向着前方走了一步。
侍卫们非常紧张,手里的铁刀纷纷出鞘。
娄阳王脸色苍白,满头汗水,嘴里不停地念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但他张着的双臂始终不曾放下,显得异常坚定,就像老母鸡护雏般,把那个人护在身后,
莫雨被他的唠叨弄得有些恼火,余光看到他的模样又心头一软,轻声说道:“稍后乱起来,你带陛下先走。”
娄阳王怔了怔,望向她问道:“就是那天夜里你说的地方?”
莫雨说道:“笨死了,让你背了二十遍还没背住?”
娄阳王忽然哭了起来,说道:“背住了,可我不想把你留下来。”
皇舆图已破,相王与曹云平这两名圣域强者随时可能出现,皇帝陛下必须在此之前经由密道离开。
莫雨要留在场间抵挡林老公公,还要吸引他人的注意力,最后的结局自然可以想见。
莫雨与娄阳王夫妻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除了他们自己便只有那位能够听到。
然而这个时候,殿门外忽然响起对他们这番交谈的点评。
“情真意切,因为是真情,是实意,毫不虚伪,绝不矫情,不愧是母后亲自教出来的学生,莫大姑娘,我真的很欣赏你,”
相王走进殿来。
他带着几分追忆的神色说道:“当年想着你与留儿自幼一道长大,我曾写信求母后赐婚,可惜母后没有同意。”
曹云平在后面,背着双手在殿内到处看着,不时说几句不错,就像个赋闲的户部老官在红薯地里挑种粮一样,
相王不再回忆往事,说道:“林公公说的对,外面就算全部输了,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这里赢了就好。只要我能坐上这把椅子,不管是离山还是离宫,都必须尊重我,那我还担心什么?”
莫雨说道:“王爷,想要坐稳这把椅子,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难道你们都没看出来,这十年里我瘦了多少?”
相王双手落在自己的腹部,捏着腰带上突出来的肥肉苦笑说道。
他笑意渐敛,望向人群后方的高处说道:“衣带渐宽终不悔,陛下……弟弟,把椅子让给我坐坐可好?”
……
……
“其……实……我……从来……没……想过……坐……这把椅子。”
一个声音在安静的正殿里响了起来。
那人最开始说的两个字发音非常生涩,就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婴儿。
接下来,那个人的发音要变得好了很多,谈不上通顺,但至少不会显得怪异,只是特别缓慢,而且不时停下。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那个人已经很多年没有说过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