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小太监领着三位老王爷进来,三位老王爷一脸喜气地给康熙行礼。在座的老臣们赶紧站起来,李德全再次扶起来王剡。老臣们和老王爷们见礼寒暄,清溪书屋东暖阁里头其乐融融,一群老头子们不服老的笑声传到窗外的竹林上,随风飘荡。
里头李德全领着八个老实懂事的小太监专心伺候,外头站班清扫的小太监们听着笑声,齐齐跟着开心地笑。养老了好啊,再多的争斗和他们也没大关系了。只求太上皇活到百年,他们跟着余生有靠。
清溪书屋其乐融融,太上皇兴致起来,还领着人去漱芳斋,吩咐宫廷艺人上演学院年轻人编写的新戏《王宝钏》,老头子们一边批评年轻人追求什么自由爱情,哪知道挖野菜的苦;一边夸夸年轻人有才华且努力,猜一猜明年恩科,哪个省份学子夺魁折桂。
戏台上,王宝钏对父唱词:“姜子牙钓鱼在渭河上;孔夫子陈蔡绝过粮;韩信讨食拜了相;百里奚给人放过羊;把这些个名人、名相、名臣、名将,一个、一个人夸奖,哪一个,他中过状元郎?……老爹爹莫把穷人太小量,多少贫贱做栋梁。”
蒙古王爷们嗑着瓜子,喝着奶汤,还有嘴巴输人不输阵地声音豪迈:“这戏曲听着有味儿,女娃娃聪明,知道选一个有前途的好儿郎先嫁了。我们不和你们比八股,我们的博学鸿儒科也有恩科。我们办学越来越好。”
法喀笑眯眯的笑而不语,抓过来青花矾红描金花卉碟里一块萨其马用着。
年遐龄端起来茶杯,抖着白胡子满脸期待道:“王爷,这是最近我们做长辈最头疼的‘恋爱’。自古婚嫁,除了皇上指婚,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门户的也有好儿郎。这次恩科,估计是北方了。”
“年兄的话老朽赞同。”王剡立即醒困了,迷瞪的老眼也睁开了,手抚白胡子谦虚道:“老朽家愚孙女说‘王宝钏痴情敢于反抗父母’,王爷却说‘这女娃娃聪明会选’。细思量,确实如王爷所言。这次科举呀,还是南方。”
!!!看戏的大佬们气氛一变,台上唱戏的几个艺人脚步错,嘴上错了一个音,周围伺候的太监们浑身气息一变,宛若泥胎塑像。
“哎~~~”坐在长桌中间的太上皇摆摆手,笑道:“朕的孙女儿说,她要是王宝钏,一定跟着薛平贵去打仗,要不多挖野菜百车去送军粮,朕才是惊讶那。这次科举啊,不管东西南北,都有好成绩,一代人比一代人好嘛。”
众位老头子齐齐颤颤巍巍地答应着,嘴巴上夸太上皇和皇上仁德,上天广降人才……脑袋里瞬间想到十长公主。脸上什么颜色的都有——难道皇上的哪个公主,将来又是一个十长公主?!
紧跟着,法喀咳嗽一声,十长公主是亲外甥女啊。蒙古王爷们咳嗽一声,我们早就看中皇上的公主们了,要联姻!其他老头子们嘴歪眼斜。
康熙歪在软椅子里,又笑笑:“坐不住了,朕歪一歪。王剡,没长大的小女孩的一句话,不必担忧。少年慕少艾,很美好嘛。——朕听说一个事儿。弘晖今儿说的,你们皇上,要西洋人参加博学鸿儒科、八股科举?说是之前加入大清户籍的西洋人。”
!!!在座的所有老头子脸上松弛的老肉颤抖。
“对了,还有南海各部落人、伊犁那边、库陆的人。”
!!!老头子们咬牙呼哧呼哧直喘气,互看一眼,得嘞!都别争了,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几方老头子们组团来找太上皇,询问皇上到底什么态度啊?是不是皇上做皇帝后,知道管理一个国家的难处了,所以变得温和体贴了?还是皇上孝顺您老人家暂时克制杀心呢?
哪知道,什么也没问出来,反而要太上皇“提醒”的,一起防备上新加入大清的西洋人、南海人、伊犁人、库陆人……了。
戏台上唱到王宝钏《花园赠金》:“听他言来自思忖:容貌不像受苦的人——两耳垂肩贵相品,他龙眉凤目帝王尊。夜梦红星是有准,想必应在了花郎的身……”各个老头子无不感慨万千:姑娘啊,你看中薛平贵有帝王之姿,我们也看中皇上天生帝王相。可你不知道你只做十八天皇后。我们不知道皇上会“纳妾西洋蛮子”嘤嘤嘤。
四爷:“……”四爷并不知道,他已经是帝王界的负心大渣男。他的老父亲鼓动大臣们,要和他争斗,作为“原配”高举“新大清人没有资格参加博学鸿儒科、八股科举”大旗。
后园里,两位太上皇后在各自的殿里,接见跟着进宫的福晋格格们。听说她们路上遇到公主进京的大队人马,脸上的笑容热情饱满,一颗心火热火热的想得慌。
出嫁的公主们、郡主们也要进京了。这几天,不光是畅春园天天有亲戚家人回来,四爷也在瀛台天天开宴会。还有南海、四川、云贵的土司贵族们,各国使臣队伍,整个四九城开始又一轮热闹庆贺。
有一天傍晚四爷喝醉了,在瀛台露面一会儿就溜了出来,躲到畅春园清溪书屋的西暖阁榻上打盹儿,康熙得知后,对身边围着的王公贝勒老臣们一摊手,取笑道:“你们皇上呀,坚持忙了这么多天,可真不容易了。”
众人跟着赔笑儿。
要不说心里想什么听什么都是吗?康熙明明是吐糟儿子以前的懒,如今的勤快,但老臣们听着心里直打鼓:难道皇上勤快一阵子,真要开始懒散了?太好了!
当然,我们要先专心应对万一皇上发布圣旨“新大清人参加考试”!
他们等啊等。有的王公大嘴巴,康熙的话传出来,满朝大臣们表面上大义凛然地表示要劝谏皇上勤政,夜里一个人躺床上,不知道怎么偷着乐那:皇上忙过这一阵子,就懒散下来了哦哦哦!
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战战兢兢开始消散,又好像有新的紧张,举国上下美好和谐的,就连四九城的顽童、乞丐都传唱:“家国传承万万年、吉祥如意”的曲子。
皇上甚至不着急册封后妃皇子公主们。
皇上在一次小朝会上,很是谦虚和善地询问:“诸位卿家,有关明年恩科,新加入大清户籍的人,有什么提议?”
而不是直接下圣旨!
自觉皇帝好脾气了胆气略壮起来的大臣们麻利地喷唾沫星子,啊不,慷慨激昂地陈词这些日子反复打腹稿的123456……等等不合适理由。就差直接说皇上您数宗忘典,有了西洋人不要中原人关外人,对不起“苦守寒窑正室原配”,您见到“西洋蛮子聪明能干”要纳妾就算了,您还要“宠妾灭妻”!
口干舌燥撸袖子的一顿唇刀舌剑,眼巴巴地等着皇上的生气,或者发火。好进行第二步诉委屈哭求死谏……
皇上全程耐心地听着,最后只说再考虑,一点没有生气哦!
坐累了翘着二郎腿,二郎腿也累了起身在丹陛上走走,抱着溜达进来的老猫儿捏捏猫爪子撸毛脖子……
大臣们有点傻。
准备了万钧之力,挥舞拳头了,结果对上一团空气,力道过猛收不住摔趴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