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尘缘刚被吓了一跳,又让他独特却又合理的推测式吐槽逗笑了。
从怀里掏出巾帕给他擦擦嘴,尽尘缘笑道:“这是红清波,一种长在江南道云星梦泽深处的药材,用它与茶叶一同揉制,制成一两万金的药茶,你方才喷出去那一口茶水至少值两千金。”
“咳咳咳……”
苏意被口中残存的苦涩茶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把茶杯放得远远的,因为咳得太过剧烈,眼眶不免微微发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太贵……苦了,太苦了!我真的喝不惯,留给你们慢慢享用吧!”
“这是苏师弟从苏家商行的奇珍仓库里调来的,专门给你调养身体用,一共也就一壶的量,除了你谁敢喝?”
尽尘缘为他再倒一杯,一双圆亮的猫儿眼笑得弯起:“喝吧,眼一横心一闭,往下灌就是了。”
苏意勉强止住咳嗽,看看杯子里仿佛正冒黑气的茶水,再看看他:
“我猜,你是想说眼一闭心一横?”
尽尘缘嘴角一抽:“咳咳,领会意思就好,领会意思就好。”
这茶劲儿真大,他只是回忆了一下从前喝过的那一口的滋味,就把脑子给苦懵了。
苏意叹了口气,抿抿嘴,旋即换上视死如归的表情,接过杯子,把整杯茶水倒进嘴里。
“呕……这是什么反人类的味道!”
“哎呀!你怎么把茶叶一起喝进去了?那个可不止有苦味啊!”
“尽尘缘,我马上就给你倒一杯,咱们同归于尽吧!”
两人在房间里笑闹了一阵,接着一壶茶或多或少发泄出心头的郁气——当然,红清波是真的苦,这一点他们谁也没夸大其词。
所以苏凭易和苏衷进来之后,便看到了两条瘫软在床上的咸鱼少年。
……
为了苏意能清静养伤,并且伤势反复时能及时就医,苏凭易带着他暂住于苍天阙家中,父子二人住一间客房。
至于苏衷,他最近忙得只有陪小弟吃一顿饭的时间,晚饭之后就被苏凭易提溜出门嘱咐了一番话,然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月色笼罩着凝固秋夜里的小小院子,苏意坐在窗边的榻上,裹着小被子,把脑袋靠在父亲肩上打瞌睡,膝上正摊开一本《九鼎大陆通史》。
苏凭易原本在给他讲课,见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树懒似的垂着脑袋昏昏欲睡,便停了讲述,好笑又宠溺地揉揉他的头发。
“唔……”苏意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琴声,咕哝着问:“什么声音?”
苏凭易微微侧耳,果然听到自窗外飘进来的琴音。把窗子推开一条缝隙,月光与夜风汹涌而入,琴声也更加清晰,而月下独自抚琴的寂寥身影,同时映入他们眼帘。
苏意被吵醒,眯着眼望出去。
苍天阙一袭白衣,苍蓝色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俊美得不可逼视的容颜隐隐笼罩着霜色,清寒刺骨。
他原就是如此冷酷之人,于无人陪伴之际犹为明显,却在尽尘缘走近时冰化雪消,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下来。
抚琴的手停下,苍天阙依旧坐着,仰头去看站立于自己身前的尽尘缘。
尽尘缘身量单薄,并不高,青色长衫穿在身上,使得他犹如一张染了青绿风雨的薄薄纸片,又脆弱,又坚韧。
他们似乎在说什么,而苏意听不清,只是觉得这一幕看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爹亲。”他枕着苏凭易的肩膀,小心翼翼问:“尽尘缘和苍先生……是不是有段那什么的过往啊?”
苏凭易被他遮遮掩掩的用词逗笑了:“是。他们曾经既是师徒,又是道侣。”
“啊?都已经到道侣这个程度了?”苏意噌一下坐起,困意一扫而空,“那后来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