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到了这个份上,祁文景也没必要继续隐瞒任何。
他又再次沉浸到了对往事的回忆当中:“姑母没的那年我也才只是个孩子,并且又是如此机密之事,祖母和父亲他们自然也不会容许我知道。是后来……姑母走后祖母深受打击,之后又日夜牵肠挂肚,没几年也就油尽灯枯,可是她到临终都还惦念着姑母。”
想起自己祖母弥留之际的情形,即便过去了二十多年,祁文景依旧悲从中来,直接红了眼眶,“她绕开了父亲,单独叫我到了床前将姑母可能还在世的秘密告知了我,我想她当时也没指望姑母尚在人世,只是做为一个母亲,临终之前始终牵挂,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她说不用我去找,只要记着姑母还在人世就好,万一哪一天姑母回来了……得叫她进门。”
人人都以为祁家的那位姑奶奶已经亡故,老太太在临终前将此事告知祁文景,一来等祁正钰百年之后祁文景会是祁家的一家之主,祁众钰若是尚在人世,将来回来必定是找他的,二来他性格和善老实,当是不会泄露秘密,叫祁正钰知道了这事儿。
“然后您就独自守着这个秘密到现在?”祁欢此时再看祁文景,也突然开始有几分能够理解他了。
毕竟这么些年……
他就一直在祁正钰的夹缝里生存,也挺不容易的!
“十七年前……哦不,现在应该说是十八年前了。”祁文景默认,回忆着继续往下说,“那年也是年关刚过,文晏突然找了回来,在我出门回家的路上拦了我。当时他七岁,我看他的第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世,那时候他母亲已经不在了,他一个小孩子却是千里迢迢送了他母亲的尸身回来……”
想到那天的情景,年仅七岁的孩子,瘦弱漠然,虽然有几个下人追随,却是历时将近一月之久穿越艰难险阻,扶着自己母亲的棺椁跋涉回来,祁文景终于抑制不住的热泪盈眶。
可是为了维持身为男人和父亲的尊严,他并不想叫女儿看到自己这副窝囊的样子,于是赶紧朝旁边别过眼去,飞快拿袖子抹掉了水渍。
但是再开口时,他声音里依旧不可自控的带了哽咽:“他说那是姑母的遗愿,做梦都想回到祖母的跟前,他来找我,是希望我带他们去祁家祖坟将姑母下葬。而祖母的心里的确也是一直惦记着这个女儿的,当年找来顶替的假尸首最后她没让下葬,姑母的坟茔其实只是一座衣冠冢,就置在她与祖父边上。文晏该是不想私自开棺惊动了先人,这才找的我。”
祁文晏对整个祁家都没什么感情,尤其痛恨祁正钰,但是他的母亲至死都惦念着远在京城拿她当命一样疼爱的亲人,他该是为着他母亲,这才爱屋及乌,没舍得私自去动祁家的祖坟。
祁欢了然:“在那之后,您就对祖父谎称他是您欠下的风流债,带他回了侯府?”
说起这件事,祁文晏脸上就流露出更加明显的愧疚情绪来。
他涩然开口:“这事儿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母亲,可是你祖父的脾气你也知道,我不这么说,他是绝不会接纳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入府的。”
尤其祁文晏那个明显带着祁家人特征的长相,他一定会大查特查!
当年的祁文晏只有七岁,父母双亡。
照着他所说的,他母亲还不被他父亲的家族所容,那就极有可能他也是不被父族承认的。
现在他,的确是无所谓的,那时候的他举目无亲孤苦伶仃……
依着祁文景的性情,确实做不到袖手旁观。
可是在祁家,又绝对绝对不能暴露他是祁众钰儿子的这个身份,否则一样会招致杀身之祸。
祁文景想出的这个法子,的确是权宜之计,算是可行的最好的方法了。
前提是——
得瞒着杨氏一辈子,并且他在祁正钰面前也别翻船。
却奈何,他千算万算,该是没算到祁文晏一身反骨,翅膀刚硬就把老头子狠狠给得罪了,然后就造成个水火不容又水深火热的局面,把他都一起架在火上烤了。
直至——
老头子对杨氏的亲闺女下手,把杨氏也惹急了,招致了老头子的疯狂报复,揭了祁文晏的所谓身世。
整个事件的轮廓逐渐清晰,祁欢心里唏嘘,面上却是不显。
她再问:“那三叔的父亲呢?姑祖母后来究竟嫁给了什么人?我听三叔隐约透露像是什么高门大户吧,否则何至于尖酸挑剔姑祖母的身世?”
祁文景本以为话题已经到此为止了,怎想到她会不依不饶的还继续问这一茬。
并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