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孝德看着名册皱眉道:“这些都是你们查问的?”
狄仁杰解释道:“说来惭愧,当初晋王殿下与诸多士林中人辩论,来者皆登册在案,有名有姓,有籍贯,闲杂人等不能参与,没想到正好与徐御史的目的相同,正好能有用处。”
徐孝德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
徐齐聃心虚地低下头,心中只求父亲不要多问,随后求助地看向晋王。
李治咳了咳嗓子,颇为自信地说着:“徐御史不用多虑,有本王在这里,他们掀不起风浪。”
公孙小娘子已煮好了鱼粥,给几位盛好。
众人吃了粥之后,话语继续。
李治一边吃着糕点一边与徐孝德分析当下的形势,江南亦有土地兼并的情况,但比关中的形势好很多。
狄仁杰拿出两个木斗,解释道:“这是用来称量米的斗,写着官字的斗是官斗,写着民字的是民斗,士族买卖粮食所用的是民斗,但赋税所缴用的却是官斗。”
这民斗比官斗还要大几分,按照一斗米的价钱,确实买民斗的人会更多,同样是一斗米,民斗比官斗更大。
徐孝德皱眉思量着久久没有说话。
狄仁杰接着道:“自江都之变后,中原战火连天,江南也出现了乱象,可好在江南各地都以士族为重,各地能够自守,有时候民兵比官兵要多。”
李治接过话语,又道:“士族是朝堂在江南的代言人,但他们同样是江南的豪强,有琅琊郡,吴中,会稽多方势力,王谢袁萧皆是地方豪强。”
“这里是鱼米富足的地方,也是容易形成地方豪强联合的自留地,距离朝堂远,距离乡民近,就如眼前的两个斗,民斗比官斗更可靠。”
徐孝德打量着这两个斗,便明白了这种称量工具带来的弊端,低语道:“谁掌握了称量工具,谁就掌握了赋税与田亩的价值。”
狄仁杰一拍桌案,见徐孝德能够这么快想通其中要领,拍案叫好,饮下一口茶水道:“别看只是小小的两个斗,这一斗米关系着豪强与士族的命脉。”
徐孝德暗暗点头,“现在老夫知道该如何做了。”
掌握着不同的称量工具,便掌握了兼并土地的产出。
这种手段,世家也用过,但他们的胆子更大,明目张胆地兼并土地来掠夺赋税。
江南的田册很简单,也很明显,乍看之下找不出毛病,可在称量的时候,便会做手脚。
民众对士族用的是民斗,官府用的是官斗。
这一大一小的斗,差额可达三成。
而记录在案,都是以斗米来算,如此便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李治笑道:“以前本王没有参与过这些事情,但在江南有半年,窥见事情的全貌,不得不叹服他们的手段高明,这不是土地兼并,但又甚是土地兼并。”
徐孝德行礼道:“多谢晋王殿下与狄公子告知。”
李治摆手道:“不妨事。”
见此间谈话已了事,徐齐聃挥了挥了手,船屋后方的蒸汽机便开始隆隆作响,整个船屋也抖动了起来。
船体的后方有浓浓的黑烟冒出,它开始行进了。
这膄船不用桅杆,不用船帆,也不用人力去划桨,便可以自己朝着岸边行驶而去。
当初骊山的蒸汽机送到,徐齐聃便按照骊山的图纸将蒸汽机装在了船上。
这是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用蒸汽机驱动的船只。
李治解释道:“徐御史,有了此船,我们便可以沿着水路北上洛阳,出海北上幽州,这就是骊山运输的秘密。”
船行进的速度并不慢,徐孝德站在船头,雨水落在身上有些凉,晋王的话语在蒸汽机的噪音的遮盖下听得不清楚,此刻心中感慨万千,也知道了江南士族这块硬骨头,竟如此地难啃。
翌日,徐孝德开始走访太湖五州的各个官邸,开始他的巡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