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别在于,他此世,是地位崇高的长平王王妃,而祝仙蓉只是一个需要为吃喝生存奔波的庶民。
祝仙蓉再也不能无视他、羞辱他、践踏他,也再不能在冬日里,将冰冷的茶水泼在他的脸上,在众人面前嘲笑他了。
他再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负的祝小蓟了。
祝小蓟垂下头,掌心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感受着里面轻微的胎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才轻轻开了口:“走吧。”
他说:“回府。”
富贵荣华如同过眼烟云,富贵未必长此富贵,贫穷或许时来运转。
毕竟东风常向北,北风也有转南时。
世人皆以常以为长,殊不知世事无常亦无长,所以对于现在的人生,祝小蓟很知足,也分外珍惜。
他没想过要报复祝仙蓉,毕竟爱恨都会消耗一个人的气运,祝小蓟只想将他日后的经历都放在薛景元、薛不疑和未出生的孩子身上,其他任何人,都不值得他费尽心力。
三个月后,李绣章及其逆党被斩首于东郊,头颅悬挂在城墙上,曝尸三天。
后来,祝小蓟也曾在街头巷尾遇见过为生计奔波、靠织布售衣的祝仙蓉,但都是匆匆一瞥的擦肩而过。
祝小蓟并不刻意去打听祝仙蓉的消息,但也未曾迫害祝仙蓉,祝仙蓉的生死与他无关,他也不会再去在意。
一个多月后,祝小蓟生下一对双生胎。
一子一双,子名为薛君好,双名为薛绿华。
双生胎满月宴当天,连陛下都在百忙之中抽空而来,薛家上下受宠若惊,皆感激不尽。
后祝小蓟又为薛景元生下一双儿,这一胎生下后伤了根本,祝小蓟日后未再有孕。
薛景元与祝小蓟一生育有两子两双,两子文武皆能,均为当世公子中的翘楚,誉为照世双子星,兄弟俩先后通过科举进入朝堂,在薛景元的帮助下,平步青云,逐步成为皇帝心腹重臣。
两位双儿也接连嫁入皇室,后一人成了皇后,一人成为了临阳王王妃,皆因贤淑端方的性格,受人交口称赞。
等到孩子们都各自有了归宿时,祝小蓟的身世,也逐渐被人所淡忘了。
世人只知他是长平王的妻子,郡王的生身母亲,还有太子妃与皇子妃的母亲。
他的一生都扑在了对丈夫和子女的奉献之上,最后教育出了四个优秀的儿女。
这一世的薛景元和祝小蓟都很长寿,两人一人活到九十九,一人活到九十八。
薛景元年纪比祝小蓟大一些,先祝小蓟一步而去,两年后,祝小蓟在两人相伴了一生的小苑内,溘然长逝。
他死的时候很平静,躺在摇椅上,脸上还浸润着阳光与笑意,似乎很期待死亡的到来。
薛不疑眼见着他断了气,缓步走到祝小蓟的身边,伸出掌心,颤抖着阖上了祝小蓟的眼睛。
风沙沙吹过,似乎有什么从枝叶上落下来,薛不疑抬头看去时,却只见骄阳的碎片从疏疏的树叶缝隙中落下。
“父亲,你在看什么?”
薛不疑的孩子站在他身边问。
薛不疑掌心按在拐杖上,盯着那不远处的枇杷树出神,像是陷入了一段很遥远的回忆,片刻后才轻声道:“我小时叛逆,从不听夫子和母亲教诲。有一次,我因为与人起了口角之争,在酒馆内与人斗殴。那一次母亲很生气,甚至被我气哭。父亲得知后,头一次对我发了脾气。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父亲为了惩戒我,甚至还抽断了一根竹鞭。我心里恨极了他,发誓再也不要见到他了,夜里还偷偷浇死了父亲最心爱的树。”
“说来好笑,我还策划了一场离家出走,躲在城西的破庙里藏了三天三夜,实在扛不住极寒和饿,悄悄回了家。进城之后,我才听说母亲知道我不见之后,惊怒之下竟然病了,父亲也到处张贴寻人启事,几乎要将整座皇城翻过来。”
“我没想到惹了这么大的祸,心中惴惴不安,想要回家却又不敢,只能偷偷在家门口张望,刚好看到回家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