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后,倪喃沉默了很久。或许是有些冷血了,倪喃一滴眼泪都没掉,甚至还觉得无关痛痒。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倪喃或许是失去了父亲,也是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而对于倪喃来说,他的离开可能还是件好事。
挣扎了这么多年的泥沼一朝击溃,倪喃有些恍惚。
活了二十几年,倪喃始终生活在倪志成的阴影之下。小时候常常有人来家里讨债,架势不小,还猖狂着说要卖了倪喃,颇有种砸门生闯的气势。
倪志成也不知跑哪儿瞎混,那间小破屋里就只剩下了倪喃。
房间里有个衣柜,每每有人来讨债,倪喃就会拿了厨房里的水果刀钻进里面。柜子很小,堆满了杂物,闭合的柜门使得空气流通很难。
然而她藏在那堆杂物里,一声不吭,脚蹲麻了也不动作。狭窄逼仄的环境里空气薄弱,倪喃好几次喘不过来气,也强忍着不出来。
手里的水果刀攥得都是汗,倪喃神经紧绷,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直到外面没了动静,倪喃才推了门爬出来。浑身被汗湿透,双腿又软又麻。
等到再长大些,倪喃开始自己寻些赚钱的路子,给人跑腿,帮人抄作业,攒下来的钱被她藏在枕头套里,家里没吃的了,就去超市买一小袋米和几颗菜市场剩下的青菜回来。
从前施明秀还在世的时候,她常说,我们喃喃这双手是用来画画的。
后来,倪喃为了画画,用这双手端过盘子,做过奶茶,也发过传单。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太多年,有的时候倪喃甚至不知道自己坚持下去的意义在哪儿,前路黑得像是没有尽头,走的每一步都像在走向更深的渊谷。
然而倪志成就这样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知道他死讯的那刻,或许也是她某种意义上的解脱。
倪喃靠坐在窗边,对着远处的落日一动不动。
手机就丢在沙发上,屏幕还是亮的。
倪志成的后事需要处理,这可能也是倪喃和他之间最后的牵绊了。
脑子里有些空洞,倪喃太过沉默,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方才电话里传出的声音,虞穆尔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她看着闭口不言的倪喃,心脏也像被揪住了一般。
来了这里三年,现在的倪喃虽然过得安稳,但虞穆尔清楚,她的心不在这儿。那些她莫名其妙流过的眼泪,还有时不时望着窗外的出神,都不是倪喃彻底将以前放下的状态。
叹了口气,虞穆尔走了过去。她坐在倪喃身侧,拉过了她的手。
&ldo;喃喃,回国吧。&rdo;
闻声,倪喃扭过头。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没什么血色,眼中的情绪淡得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