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五条悟已经习惯了没有答案的生活,更习惯了一直存在于她的生活中。
没关系,五条神子已经了悟,何必寻根究底呢?——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直到生命的尽头,那么答案是什么又有多重要么?
或许更重要的是探寻的过程。
他已经做好了永远得不到答案的可能。
直到此时此刻,他骤然得到这个名字——
【食我嗅闻】。
夜蛾正道被蒙蔽过去,五条悟却不会。他看到了这个短短的名字背后的重量。
联结的信息一瞬间冲入他的大脑,他摘下墨镜,直直看向稻川秋,狂喜、得意、茫然、彷徨、不安、嫉妒、愤怒和不甘——胸腑间升腾而起的情绪让他的理智被扔到九霄云外。
他放声大笑,形容痴狂。
教室内的咒力猛然升腾,仿佛瓶中暴沸的液体,噼里啪啦,狂涌着向外界倾泻。
夏油杰直觉不对,召唤出咒灵,裹住自己向外奔去,顺便还带上了一脸懵逼的夜蛾正道。至于家入硝子,奶妈对危险的敏锐极高,夏油杰才把咒灵召唤出来时,她已经翻出了窗户,顺便掏出了枪,砰砰两发打断了附近的监控摄像头。
被咒灵捆住往外跑的夜蛾正道:“?”
人民教师呆了一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咒力狂泄而出,仿佛人造核弹,将他们几个全部炸出几米开外。
夏油杰顺便提起家入硝子,三人坐到蝠鲼上升空,他又召唤出两只咒灵对抗源源不断的气流,架势之娴熟让人生疑,夜蛾正道却顾不上他,他目瞪口呆地趴在蝠鲼上低头向下看。
“嘭!!!”
爆炸声让夜蛾正道呆若木鸡。
他颤颤巍巍地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他甚至没来得及管刚刚换了就又炸了的教室,而是电光火石之间想到还留在教室里的稻川秋。
天呐,难道他当上教师的第一天,就要亲手签署学生的死亡通知书了吗?
就算咒术师的折损率很高,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教室内,咒力如同风暴一般碾压着所有造物。桌子、椅子、黑板、讲台、窗玻璃、窗框、门、墙壁……
世界像要毁灭了似的。
稻川秋却冷静地想,她好像从前也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当然了,造成如此灾难现场的,是完全不同的两批人。
但相同的却是,风暴再如何狂野,都温驯地绕过了她,她的发丝被不断吹起向后,露出的眼睛却没有丝毫动容。暴雨倾盆又何妨?天地坍塌又何妨?
世界眷顾她,所以在她出生的时候天然缺少了畏惧这种东西。
——唯独这一点,让五条悟感到深深的不甘。
他仍然在狂放咒力,眼睛却思思盯着她,声音下意识放轻。
“你……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不,应该说,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些缠绕在你身上的线,都是你从前和人结下的缘,对不对?”
五条家的书籍记载的信息海量不止,五条悟难以全然精通,但可以匆匆浏览。所以,他是知道的——
“缘”,是一种晦涩的咒。
它不会形成咒灵,也不像咒力一样可以被直接使用。它是一种间接的力量,缠绕在灵魂之上,大多数时候它们浅薄地一斩就断,哪怕六眼也无法观测,但也有一些时候,它们无法被分割,哪怕用世界来作为分割单位。
谁能在另一个人的人生中长盛不衰?又有谁能够用一生来记住某个人?
——倘若真有人能够做到如此,那么被他念念不忘的幸运儿,灵魂上存在的缘,就将永远存在。
五条悟曾以为“哪怕用世界来作为分割单位的缘”是祖先在夸大夸张。他的短暂的人生里,从未曾见过相对应的存在。
于是他甚至以为这不过是假说。
所以他认不出她身上纠缠着的那些,是跨越世界也无法被割断的缘。
直到此时此刻,他猛然醒来,好像被敲醒了他故意沉浸不出的梦。
他终于意识到了——他来得太晚了,不止是夏油杰,不止是绫子奶奶——在他之前,已经有那么多的人与她相识,他所以为的独属的宝藏,本就曾是其他人念念不忘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