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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防护林拦截的对面那一侧,雪崩有那么一瞬间的随山体坍塌,倾巢而下。
喻羽书跟在搜查的警察和医护人员旁边,抱着平板,看着地图上代表着自己的手机位置的、闪烁却越来越缓慢的红点,脸色苍白。
最后还是没能撑过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雪,原施工位置的雪山顷刻塌陷,雪缝开裂,雪被一路翻滚成团,这座防护山林开工前被尽数违规砍断,此刻竟是格外畅通无堵。
喻羽书听到动静,茫然回身,恰好目睹了对面雪山的雪崩。正铺天盖地隆隆倾巢而下。
以旁观者的姿态,毫无波澜的望着这场他不曾知晓的,顺路带走他前世性命的灾祸。
在他带着确凿合同证据、解锁后的手机聊天记录和传输文件,拍摄物证等一系列东西尽数以公司名义实名举报安全风险隐患、脱身奉堂后,相关部门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忙成立疏散和调查小组,立马疏散掉施工雪山周遭度假集群里的游客和本地居民,并对涉案负责人进行扣押审讯。
同时,喻羽书于不久后,便看着了一动不动、且位置凶险的定位红点,吓得六神无主,于是当机立断果断另外报案——自家孩子失踪,刚成年不久的一个孩子,很可能出事了。
一行人循着唯一的指示上的仅仅几公里之遥的半山腰上,手机定位彻底失灵,很可能是在超低温的雪山环境下报废了。
有警察在前面开路,一路科普着像这种丛林密布环境,很有可能会有像树井一类的自然陷阱出现,让人失足坠落。
就算没有了定位,喻羽书也记得大概位置和范围,迎着风雪向上,一行人锁定范围之后,没有看到人,于是猜测着很大概率是被埋进积雪里面了,警察嘱咐注意一下手边和手电筒照照,有没有下陷痕迹,往下挖几下找找人。
喻羽书腿脚此刻实际都有些泛软,却丝毫不敢松懈的在记忆里定位消失指示位置的四周寻找着,怕真的掩埋在雪地里,他怕忽然踩到人,最后干脆都是跪着翻找的。
作为一个时刻需要在外保持稳重得体形象的总裁,这会儿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嘶哑着声音重复不休的喊着:“姚盏年,年年……”
手下动作始终没停。
呼喊和搜寻声音在深夜上半山腰丛林里此起彼伏,明亮光束穿插巡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顶头上此起彼伏的呐喊走动声音惊扰。
埋葬深处的姚盏年的手指蓦然动了一下,又重新恢复安静。
他的眼睛实在睁不开,胸口沉甸甸覆压着挣脱不开的什么,随后,喘息升降幅度不再明显,甚至开始逐渐趋于平缓。
……
“……年年,年……呜………”
……是小叔的,哭声?
姚盏年意识短暂恢复了几秒,耳畔嗡鸣里,忽然捕捉到了一点熟悉声音。
就算判断不出来是不是幻觉,他还是条件反射的艰难启唇。良久,从嗓子缝里,费劲全身气力的,挤出来恍若在梦里发出来的一声:“……小…小叔。”
雪上,喻羽书恍恍的哭腔骤然停顿,脊背僵硬。
他的目光,呆滞的往自己手边位置看过去,在手电筒光线下颤身辨认。
果然看到了疑似环形的高低雪层不一的轮廓线,洞被降雪掩埋完全,密不透风。
——是喻羽书最后跳下去,手忙脚乱的把已经一动不动的姚盏年从一起合力小心挖掘出来不稳固坑洞、从塌陷里抱出来的。
喻羽书颤抖着手脱下自己的层层外套,姚盏年现在身上仅有一身毛衣,他脱下姚盏年外边那身被刀割出条条漏隙和白绒的、他留给人的外套,重新用裹挟着他体温的温度层层把人从头到脚彻底包裹严实。随即紧紧跪坐在雪地里,把人放抱在自己腿上搂抱结实,力度重到两个人几乎要相互融合进同一具血肉身躯里般。
围观的有传呼机通报情况的,有找到人后利落下山搬担架和紧急医疗器具的。
站成一圈遮雪墙的,其中一个医护人员不忍心,劝着人,随后把自己多穿上来的一件羽绒服脱下来,向圆心中间跨了一步,弯腰盖在了喻羽书身上。
留在外面的手冰凉,喻羽书就把姚盏年的手利落塞进自己穿着的衣服上,肌肤相贴上去,直接用自己的滚烫肌肤给人暖着手,纵使刺骨到他全身激起密布的鸡皮疙瘩。
毫无血色的面庞冰凉,喻羽书就把人埋在自己滚烫胸口和颈窝位置,脸也贴上去,试图给他传递着自己的体温,嘴唇也贴了上去。
同时,眼眶实在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一串又一串的眼泪,豆大泪珠砸在姚盏年紧闭着双眼的、仿佛毫无生机的脸上。
……怀里人仿佛一个破旧露棉的、被丢弃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破烂娃娃,安安静静窝在他怀里昏睡着,全部重量被喻羽书尽收于怀,任其摆弄。
怀里人的鼻梁上,侧脸位置,几道干涸冻僵血痕纵横而过,手上是密密麻麻如血丝的划口,脖颈的简单布条几乎要跟伤口一起硬邦邦的冻结溃烂在上面。
看着看着,喻羽书心脏愈发严重的开始一抽一抽的疼,胸腔喘哭出模糊哮音,淤气凝结,窜起针尖接连刺过般密密麻麻的疼痛,错觉下一秒,他就要心疼到蹦跳着的无数血管寸断而亡。
担架来到,姚盏年随着人流被紧急抬上救护车。
前往附近唯一的市立医院的路上,心电图上,昏迷过去的姚盏年始终呈现心率不齐状态,一次心脏骤停,被紧急进行心肺复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