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依回头看了她一眼,然而,还是走了。
江依让倪敏来接,回碧云居的路上接到朵朵的电话:“冉阿姨!我不想在医院过节!”
江依就绕到医院把朵朵接上了,朵朵上了车,一路抱着她的腰,像被孤单遗弃了很久的小动物。
江依抱着她问:“朵朵,你想去国外治病吗?”
朵朵抬头看她:“小姨说去国外治病会很疼。”
江依点头:“是会很疼。”
朵朵:“比现在还疼吗?”
江依:“治疗期间比现在还要疼十倍,可如果治好了,以后就再也不疼了,你想去吗?”
朵朵陷入沉默。
很多时候朵朵因病痛而情绪失控,叶行舟就默认她比同龄人心智幼稚得多,无论卧室病房,都按五六岁小女孩喜欢的打造。
可这时朵朵自己在江依怀里思考了很久,额头蹭着江依丝绒礼服的边:“冉阿姨,我想去。”
叶行舟从酒会出来时满脸的不快,司机开着车都能感受到满车的低气压,刹车油门都踩得小心翼翼。
刚才江依绝尘而去,可这酒会太重要,她必须留到底。
这会儿她握着银质拐杖坐在后座,声音阴得像能挤出水来:“开快点!”
司机吓得一脚油门飙出去。
车一直飙到江依别墅门口,猛刹车的时候车轮下好像发出轻微一声,也许撞到了什么,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东西,叶行舟现在没心思管这些,拢好大衣拄着银质拐杖下车。
司机把车开走,别墅门前一盏昏黄的灯,照亮裹着件黑色大衣的江依。
江依应该是听到她车的声音,出来等她。
叶行舟冷声说:“进去说。”
江依摇头:“就在这说。”
在江依心里碧云居像一片沼泽,飘着名为“往事”的混沌瘴气,湮没着她和叶行舟,吞噬着她和叶行舟。
叶行舟的脸色比今晚的雪更冷:“你要跟我说什么?”但对江依要说的话,她心里大抵是有预感的,握着银质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江依先说了件同样重要的事:“我想送朵朵去国外治病,抛开我们俩的事不说,你知道这对朵朵有好处。”
叶行舟:“她会疼得受不了的,治疗会半途而废的,到时候疼也受了,病也没治好。”
江依:“朵朵已经快十岁了,我问过她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叶行舟沉默。
江依:“还有……”
叶行舟忽然开口打断她:“你在祝镇认识那小孩儿,叫什么来着?郁溪是吧?”
江依的眼神和酒会上差不多,看着她像看一个过分任性的小孩儿。
江依说:“不用提郁溪,郁溪在国内的时候,我很清楚你能做到些什么。但现在郁溪要出国了,你查她查得那么细,你知道她现在介入的项目行政级别有多高,你是一个商人,为了嘉宁集团,你好像不该对郁溪做什么了。”
叶行舟:“郁溪要出国了,那你呢?你走得掉吗?”
江依看着她,下了一整晚的雪落在她睫毛上,江依恍然想起刚认识她时她还是一个挺可爱的小孩儿,长长的睫毛让她一双眼像水汽氤氲的小狗,偏偏脸上的神情又很倔,跟在江依和叶观山的身后,嘟嘟哝哝接过叶观山递来的一个冰淇淋。
现在那点可爱在叶行舟脸上消失殆尽,往事拖住她掉进时间的巢穴,在脸上留下阴郁的暗影。她影子被路灯拖得很长,像一道阴影罩住江依:“你的银行卡、身份证、护照都在我这,你哪都去不了。”
“就算你去了,你活得下去吗?你从十几岁开始就只会演戏了,你很清楚,我不会让你有戏可演的。”
江依垂眸。
叶行舟说的是事实。
情感的桎梏,现实的桎梏,像一张牢牢的网,曾经密不透风的困住她。
叶行舟说的那些,她知道叶行舟做的出来,叶行舟和她一样,是个表面拥有很多,实际一无所有的人。人在绝境,就能做出那些狠决的事。
江依怕吗?她曾经很怕的,就像叶行舟所说的,她从十几岁开始就只会演戏,无戏可演,她还能做什么?
只是这会儿,她垂眸看着雪地,不知为什么地上有个碎掉的苹果,就在叶行舟的车轮边,也许是被车轮碾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