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略微厌恶地看他一眼:“粗鲁。”
等沈父走了,沈母望着沈鹤看了半晌,忽然招呼他:“你过来。”
沈鹤被打的左半边脸,疼得皮肉都突突的跳,他垂着眼走到沈母面前。
沈母拍拍沙发:“坐。”
沈鹤便听话地坐下。
沈母翘起二郎腿,说不清是谈心还是盘问:“为什么转专业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里商量。”
沈鹤淡然的神情,同他母亲如出一辙:“说了还能转成吗。”
沈母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默了半晌:“你起码应该先跟我说,我是不反对你转专业的。”
“你要是跟我说了,我可以先帮你把你父亲的关窍打通,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么僵……”
现在已经不是转专业的问题了,而是沈鹤的行为,相当于将了沈父一军。
沈父又是那种很传统的父权至上的人,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挑战自己的权威。
发展到如今,唯有沈鹤低头,向沈父认错,并保证以后都会乖乖听话,否则收不了场。
沈母说着说着,忽然叹了口气:“我怎么也是你妈妈,你有什么事应该来依靠我,性子别这么独,讨不到好处的。”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劈得沈鹤心头震颤。
此刻沈鹤的脑子浮现出很多东西。
有的是一些记忆
比如小时候沈鹤生病,朝沈母伸出的讨要怀抱和依靠的小手,最终却被沈母皱着眉别开,训斥他应该独立
有的是一些文字
是沈鹤前段时间看过的,那些剖析原生家庭问题的书
……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沈鹤心里变得无比清晰。
沈鹤有些不可置信。
因为沈鹤第一次发现,他竟然是别人口中,原生家庭不幸的那一类人。
以前沈鹤以为,‘原生家庭不幸’这个组合词,离他很远,像他这样锦衣玉食的人,是半点都不跟这个组合词沾边的。
起码要是那种,父母离异,或者在家庭里遭受暴力虐待,或者是因为性别被家人歧视,过得特别凄惨,或者吃饭上学都成问题,这种才算是原生家庭不幸。
但看了那么多书后,沈鹤对原生家庭不幸有了新的定义。
即便是这样,沈鹤也没有把这个词往自己身上套。
直到刚才沈母那句话,说沈鹤应该去依靠她的那句话,让沈鹤猛然醒悟。
——原来自己已经长成了一个,不管是在情感上,还是在什么上,都无法去依靠别人的人,哪怕对方是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导致了他性格一定程度的扭曲,导致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建立和经营健康的亲密关系。
导致了他无法对别人敞开自己
导致了他深刻地厌恶自己……
沈鹤低着头,缓缓攥紧了双手:“你没有教过我怎么去依靠父母,我没有学过如何在亲密关系里,去依靠别人。”
他站起身,嗓音艰涩:“所以我不会,也做不到。”
沈母怔住了,似乎在回味他说的话,那双好看的柳叶眉,一点点蹙紧。
半晌后,沈母抬手捂住自己的脸,用力搓了搓,喉咙里发出一声很长的低叹。
—
沈鹤拿了点冰块回房间,给红肿的脸稍微敷了下。
高大清瘦的身影,安静地坐在半开的窗台上,脊背靠着墙壁,眼神望着窗外绿叶疯长的枝丫。
沈鹤就这么维持着这个姿势坐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