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快到石碑底下的时候正好碰上府衙里的几位同僚,何柏青最先注意到虞钦,喊了一声:“虞大人。”
虞钦走近这才发现县衙里大部分人都在,他眉眼轻动:“几位大人也来视察河道?”
安十乌看着还算热情的何柏青,又看向另一边围在刘儒兴身旁的其他人摸了摸下巴,所以虞钦竟然被衙门的人排挤了。
安十乌毫不收敛的打量,令何柏青略有些尴尬的顺了一把胡须:“你这是领朋友过来看功德碑吗?”
虞钦侧身看了一眼,身旁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的位置,心底便明白对方还不愿意暴露身份,于是点了点头:“这是准备参加大集会的富商,我带着过来走一走。”
何柏青下意识看去,就见那人略有些拘谨的站在一处,心里有了底,大概又是虞钦找来的冤大头。
他淡淡嗯了一声,转头和虞钦寒暄。
安十乌见刚刚还满脸捉摸不定的大官老爷和自己并排而立,尤其是对方还轻轻攥着袖口似乎在强装镇定,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演技进步的也太快了。
或许是他神色过于浮夸,郑懿君抬眸淡淡一眼,安十乌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尴尬的转头。
这边何柏青果然将这两张陌生的面孔抛之脑后,略有些遗憾对虞钦道:“这河道修缮的进度不错,虞大人辛苦……”
大家都清楚按照这灌溉渠的规划,日后他们不仅不再惧怕干旱,就是遇上洪水也能从这里排放到低矮的地方,绝对又是大功一件,可惜虞钦即刻就要调走了,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还是自己的死对头。
虞钦本人对何柏青未尽的遗憾之言不置可否,本来他这次修建水渠也只是为了弥补那些百姓,之前那场祭祀他收获的已经足够了。
而且即便这项水利不是在自己手中圆满,难道百姓会忘记他的功劳吗?更何况李郡守突然将上阳县划给自己,看似是他吃了亏,其实倒阴差阳错办了一件好事。
何柏青不知道虞钦心中所想,正想宽慰一二,就见刘儒兴兴致勃勃走了过来:“还未恭喜虞大人高升,上阳可是个好地方,祝虞大人也能在任上做出一番事业。”
刘儒兴心底是真的高兴,任凭虞钦大出风头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被调任到犄角旮旯的地方吃灰。
这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竟然是一个县的长官,安十乌低头无聊扭袖子的动作停下,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儒兴:“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大人是在幸灾乐祸,不过承大人吉言,凭我们虞大人的本事自然在哪里都不会埋没。”
安十乌这般直言不讳,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儒兴眯眼打量了他一番,随即一副无视的姿态对虞钦道:“内眷还是要好好管管,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他这一番话就是明说安十乌是吃软饭的赘婿,换个男人都会翻脸,说不好回去还会和虞钦闹矛盾。
安十乌却笑眯眯的:“刘大人治家还是有一套的,养在别院里的外室被打死了都没人敢说一句,可惜了一条人命。”
何柏青见两人颇有些剑拔弩张,连忙打了个圆场:“今日不谈私事,哈哈哈。”
安十乌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言,虞钦不方便开口,他可长了嘴的,总该让上面来的大官看看这些基层官员的德行不是。
安十乌莫名的一眼,刘儒兴也注意到虞钦身后站着的那人,年纪看着不轻,穿金戴银一副铜臭模样。
他平日最瞧不起这些人,今日却难得收起了两分高傲:“你也是听说了我们南平郡在修建灌溉渠所以来募捐的吧?”
对于这人看似谦虚实则眼睛长在天上的举动,郑懿君只笑了笑,仿佛不经意斜睨了安十乌一眼,换来他一个讨好的笑。
他没有说话,而是颔首静待刘儒兴的下文,就见他领着几人上前,抬手指着江面:“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功德碑,上面记载了捐赠者的姓名、家世,为南平郡做出的贡献。”
“以后只要有船从邙江路过,都会看到这石碑,江水不枯,流水不腐,你们行善积德的事迹就会被世人永远记住流芳百世。”
郑懿君抬头看过去,字迹硕大的朱红色名录,虞钦的名字赫然在前几列,安十乌就排在他后面。
他们前后的捐献人赠银几乎都是以万起步,石碑全部填满大概有数百人,算下来善款该有十几万两,这样一笔巨款全用来修渠?
“这灌溉渠工程不小吧?若是将所有银钱用在修建水渠上他的整个流域遍布整个南平也不在话下。”郑懿君突然问道。
刘儒兴一愣:“是不小,既然有这么多银子,当然就要修最大最好的,这样才不辜负大家一片心意。”
虞钦看了他一眼,走到郑懿君身旁轻声道:“如今的这部分灌溉渠只是灵渠分支。”
“我们预计以蓉城为中心,打通乾县境内的文家河、上阳县的上清渠,形成四通八达的水运脉络,等修建完成这里将会成为连接南北的水路的运输枢纽。”
这样的规划虞钦似乎从来没有提起,不用他解释在场的所有人也知道水运航线一旦连通,蓉城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郑懿君也不由侧目:“你倒是有野心。”
虞钦笑了笑,望着见面波涛汹涌:“如今只是规划,灵渠这样的大型水利工程想要完成没个五年、十年是不可能的,先解决眼前的紧要问题,再图谋以后。”
郑懿君勾了勾唇,看着虞钦心中有了决断,哪怕他真的别有用心利用鬼神搅风弄雨,他也愿意再给对方一个机会。
“你很好,行了,回吧。”郑懿君深深看了虞钦一眼,随手按下被风吹起的衣袖,转身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