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玉蝉衣叫他师兄,他更喜欢她叫他微生溟,更没大没小一些,距离更近。
要求进他识海……染一染他的味道……还是这种真诚到极致的语气……
微生溟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既想提醒玉蝉衣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该再对他这样亲近,她终究是活的年岁太少,不知道她这样待他要是被她的心上人知道,难保不会生出什么误会,很不利于她和她心上人关系和谐稳定。
转念一想,要是连他这个能让玉蝉衣开心的师兄都容不下,那人也真是该死的完全配不上做玉蝉衣的心上人。
道德感与私欲拉扯,又忍不住偷偷生出她那心上人会否是他的妄念,紧接着就想起玉蝉衣对他动作躲避,很快自我否决,心情七上八下,一时间很是折磨。
最后开口时,微生溟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喑哑:“新址附近有一眼地下灵泉,灵泉水能将世间任何污垢洗净,想来洗掉识海气息不在话下。”
声线倒勉强还是平静镇定的。
可他这回答玉蝉衣却一个字都不想听。
谁要去灵泉洗了?她带着一身陆闻枢识海的味道回来,他难道就不想用自己的识海气息盖过去?
玉蝉衣心底微微郁闷,她这辈子也算见了不少人了,却还是没见过能比微生溟更正直的人。
难道陆闻枢说的微生溟和她红鸾星动是假的?还是说微生溟根本不像她一样,面对心上人时会产生很多不可与人道之的念头?
比起他来,她的掌控欲和侵占欲未免太强。要是微生溟说想染上她的识海气息,她可巴不得在他身上各处都打上她的印记。
玉蝉衣开始拿不准主意,从前她以为自己喜欢陆闻枢时至多也就幻想着能每天都看到陆闻枢就好了,并没有多想过其他,但对于微生溟,没觉察到喜欢时她就开始常常留心着他,许多想法已经越过和别人相处时该守的界线,一听到与他红鸾星动是互相喜欢的意思,更是直接将他视为自己所有,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
要命的是不尽宗里人丁廖廖,又都孑然一身。玉蝉衣也没能就近观察过别的道侣相处起来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分不清不对劲的那个到底是微生溟,还是她自己。
难不成微生溟虽然一千多岁,算得上是高龄修士,却是个内心正直、清心寡欲,真真正正洁白无瑕不染尘埃的人物?
玉蝉衣心道她有必要深入了解一下微生溟的心理,不然要是微生溟真喜欢她,却又如此不染俗欲,待她将她的掠夺欲全部施展出来,他岂不是很受苦?
人给吓跑了就不好了。
玉蝉衣决心要防患于未然,于是利落将手指搭到了微生溟的腕上。
微生溟不防她,冷不丁手腕被她搭上,温热的触感如同灼人的火星子溅上来,令他手心一麻,脊柱瞬间绷直,下意识欲把手抽出,却被玉蝉衣动用灵力强压着扣住。
肌肤贴着微生溟手腕的同时,玉蝉衣手心里红莲纹样一闪,好多带声音的画面自她眼前闪过,看得玉蝉衣一愣之后又是一愣,最后表情变得看上去莫名深沉。
玉蝉衣陷入沉思。
第146章告白贪嗔痴慢疑
沉思时玉蝉衣松开了手指,没有将微生溟的阴暗面一览到底。
原来他也有贪嗔痴慢疑,只是看了几个画面就让玉蝉衣心头沉得喘不动气,可与其说他那些贪嗔痴慢疑让玉蝉衣感受到他的恶,倒不如说是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他仍然对父母和弟弟的死耿耿于怀,就在他内心最阴暗的角落里,在他年少时那个亮若白昼的雪夜,他一路疾奔回家,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倘若有谁会绊住他的脚,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杀了了事,他这是彻彻底底杀红了眼,画面里全是泼天盖地血腥的红色,没有谁能拦住他回去向凶手举起屠刀的脚步,最后他回到家中屋舍,站在院子里的凶手转过头来面对着他,却是面目不清,看不清脸。
玉蝉衣想起来,微生溟并不知道杀他父母兄弟的仇人到底是谁,这至今仍是一桩悬案,也许会随着岁月流逝,永远尘封下去。
画面里在微生溟挥刀时,院子里的凶手便扭曲成他所杀过的妖兽模样,供他一遍遍杀戮凌虐。可这简直是饮鸩止渴一般的行径,只要砍不到真正的那颗仇人头,再多的血也喂不饱他的杀戮欲,他永远不会停止。
这杀戮的欲望似乎永无止境。可一想这不过是微生溟心底最隐秘的欲望,他平日里何曾露出过这种贪杀的举动?明知道仇人无踪却仍想着报仇,无疑是一种自我折磨。没有哪个无辜的人因为他这一面受到伤害,除了他自己。
闪现的画面中很快有她的身影,光线要暧昧一些,有红色的丝线尾随在她身后,细细长长一条,无声跟上她的脚步,有生命的小蛇般立起来吻上她的指尖,缠着指骨,绕住胳膊,红色的线头仍探头探脑,试探、却又势在必得地向里爬去,似乎想要像缠着她的指骨、胳膊那样,将她的躯体也缠住。
而长长一条红色丝线垂坠在她身后的地上,顺着她走过的路,蜿蜒成细窄的一条红。丝线的另一端被捏在一只指骨分明的手里,似乎长指一勾,就能将走远的她拽回他身边去。
玉蝉衣当然能认出,那就是微生溟的手。
相比于杀戮的画面里频繁响起刀刃入肉的声音,这个场景静悄悄的,连一点丝线擦过地面的细响都没有。
画面里的人似乎极力地避免让那个画面里的她发现他正在对她做坏事。
玉蝉衣松开了抓着微生溟手腕的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脸,目光则是垂落桌上,很快扫了一眼微生溟那只被她强行压住搁在石桌上的那只手。
果然和画里牵引红线的那只手一样。
只是通过神兽谛听血所见到的画面里,那双手的手指上缠着红线,动作谨慎,而现实中微生溟摆在石桌上的手背却是青色血管微微迸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没有看的画面好像还有许多,但玉蝉衣觉得,不必再看了。她已经知道了她想知道的,剩下的……
玉蝉衣有种莫名的直觉,如果真将微生溟心底那些关于她的画面一览无遗……不如就此停下。
阴暗的那一面也无法代表全部的他,说不定哪天让她看到他光明的一面,也会像今天一样吃惊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