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正如林晟所预料到的那样,早就已经对曾经没什么用处的纨绔三皇子改变了印象的皇帝,痛改忽视这个儿子的前非,即便不是自己的血脉也十分用心的操办着对方的府邸建立。
是的,尽管流传着并非自己血脉的流言,皇帝还是义无反顾在大臣们微妙若有若无反对的情况下,在朝堂上宣布了要给三皇子,也就是神兽大人封王的消息。
大臣们这下倒是没有强烈的反对,毕竟就算凌斐并不是皇帝真正的血脉,但是神兽大人的地位在这里,更别说其所做的那些有利于王朝的事情,五谷丰登和气候宜人足够大臣们把对方抬高到比皇帝还要重的位置上去。
也正是如此,有些人才会想要通过证明自己可能会跟神兽大人有血缘关系,来提升自己的地位。
皇帝和大臣们都对彼此心知肚明。
林晟站在距离高高在上的皇位不远处的下方,看着那些半垂着头的大臣们,心中想着他们这样的姿势,是否能够看得清皇帝冕旒下的容颜呢。
而那只已经有几日没有现身的神兽大人,是否会因为凡人尘世的侵扰,被抓下神坛与人纠缠难分呢?
02。
林晟没有多久就得到了答案。
但似乎事情并不像是他所猜想的那样发展。
这几日皇帝以流言为线索抓捕查抄了许多前朝所遗留下来的虫子,除了朝堂之外的清洗,这下子王朝算是干净了大半,短期内不会再有什么反新复旧的逆贼打扰到老百姓们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
但与此同时,又有传言说本来皇帝将都造神王府的任务交给了三皇子,但不知为何三皇子惹的皇帝大发雷霆,将人圈禁到了昀逐台,虽然没有剥夺其皇子的身份,但也是无召不得回京,算得上是犯了大错。
可如果一打听的话,大家都讳莫如深,只是隐约说是三皇子犯了忌讳,在修建神王府的时候存了私心玷污神王,所以他们负责二人在御书房大吵一架之后,三皇子就此被驱逐出神都。
神都之中再无三皇子的立锥之地,这件事情也就在短短的半年之内发生,有的时候林晟和林婉儿这对兄妹隔着皇宫远远相望,明明他们已经将父母接入神都定居,各自也身居高位,有时抬头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却并不觉得比起在河畔农家时有多快乐。
“……起码没有饿死或死于战乱,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林婉儿比自己的哥哥想得开,也可能是身份的原因,她凭借皇后的背景已经站得足够高,看得足够远,但是却再也没有见过昔年秦王府中的那个睡觉总是脸朝下的小公子。
林晟沉默,他大概知道了一些原因,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明白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再踏出这巍巍的宫门了。
因为那个曾经被皇帝一家所不喜的小公子,在获得了他们所有人的愧疚和补偿之后,头也不回的远远飞走了。
世上难买后悔药,破镜亦难重圆,这世间并非所有故事都有一个团聚美满的结局。
“你说的对,不过我只是有时候会想,人的血脉亲缘,真的比什么都重要吗?”
“但我心中亦有答案。”
林晟叹了口气朝着林婉儿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只希望那位来自天上的公子,脱离这凡尘的血脉束缚,飞得更高一点,再高一点,直至远离红尘纷扰,无忧无虑。
03。
神兽麒麟的降临仿佛王朝漫长时间中的昙花一现,又或者是只为了佐证那位千古流传的帝王天降神人般的轶事。
新皇登基不过三年,王朝上下便消失了神兽麒麟大人的踪迹,只余下连年的丰收和温顺的气候,告诉所有人们他曾来过。
王朝遍布的每一寸土壤的神庙记录着神赐的每一丝恩惠,将会随着土地的存在绵延不断地流传下去。
对于其他人来说凌斐是繁华王朝中惊鸿一瞥的神明,对于凌向丞来说,则像是一记无可救药的毒。
但他甘之如饴,纵使这毒侵入肺腑,腐蚀骨髓。
当年凌向丞在修建神王府的时候,从皇帝口中得知了自己抱有情愫的幼弟并非亲生血脉的事情,他承认当时内心是有惊愕的愉悦,但他没有料到皇帝看出了他内心隐忍的念头,堂而皇之提出了让他利用这份情愫把神明捆绑在皇室之中,甚至产生了长生不老的念头。
所以他跟自己的父亲大吵一架就此决裂,带着一身罪孽自罚离开神都,也带走了暴跳如雷的皇帝用父亲的威严和不容挑衅的皇权都留不住的凌斐。
“……天气凉了,多穿点。”
凌斐从柜子里面掏出狐皮大氅,转过身裹在凌向丞的身上,又顺着姿势去摸了摸他的手腕,感受到一份凉意,皱着眉输送着灵力。
昀逐台,已然转入初冬,这里本就荒凉,光秃秃的山上只有几棵松树,夜半风吹的时候几乎能把人的皮肉都从骨头上刮下来,除了凌向丞和凌斐所在的这处住所,只有更高处的一间道观还尚有人烟。
“咳咳咳……没事,只是被灰尘呛到。”
凌向丞拢了拢袖子,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伸出暖和过来一点的手,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刚吃完糕点嘴角还有残渣的凌斐的脸颊。
“昀逐台苦寒凄冷,连景色都没有什么能入眼的,你不怪我把你带到这儿来?”
“……也不怪我拖着这副病躯,偏要你哪都去不了?”
听到他这样说,凌斐撇了一下嘴,神兽又不畏惧季节更替,只是这铲屎官的身体,眼见者一日不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