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夜里还有寒意,不能掉以轻心,杨桃拿了件超厚披风。
又怕他跪着难受,也不知那儿有没有垫子,会不会那些人根本不许他跪垫子?杨桃灵机一动,夹带私货给他塞了两个自己的超厚毛帽子当跪垫。
这帽子缝了厚厚几层,外圈还有一层皮毛,看着丑丑的,但却是最暖和的。虽可能比不上软垫舒服,但起码也有点用处。
大晚上的呆在祠堂里,想想都吓人,杨桃翻箱倒柜,把自己从前在集市上买的一把玩具桃木剑系上了自己的护身符,塞进了披风里。
谢濂拎着满满当当一篮子匆匆赶到主宅,却被谢老夫人身边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谢濂不解,还以为谢老夫人连他送点吃食和衣裳进去也不让,急道:“母亲,阿渊他吃不惯外边的吃食,您罚他跪祠堂,但也要让孩子吃东西啊,再把人饿坏了可怎么办?”
谢老夫人见他一脸关切,显然两人平日里关系很好。
这些年她还以为老四夫妻两对谢渊不喜,顶多放在家里好吃好喝养着,没想到他们悄无声息地,倒是把人养好了。
她平日里看不惯老四一家溺爱孩子,但也懒得管他们,如今也不知这是不是歪打正着。
谢老夫人无奈:“谁不让他吃东西了,那些婆子还敢将人饿死不成,你这么着急忙慌地做什么?”
她话音一停,又道:“我叫你来,是想问问阿渊上学的事,怎么也没见你提起过?”
谢濂松了口气,心中又忍不住腹诽,不闻不问这么些年,怎么这会儿倒问起来了?
他正了神色回道:“回母亲,阿渊起初闷闷不乐,我怕他在家里闷出病来,想着,即便让他出去散散心也好。正好城外的书院在山里,环境清幽又适合阿渊养病,便让他去了,如今一看确实是有成效,那书院先生虽不像城里书塾考有功名,可确实也将阿渊教得知礼懂礼。”
谢老夫人也听说过一嘴城外有个东源书院,倒是不知谢渊竟在那里上学。
“我记得他小时候过目不忘,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不知道如今功课怎样,学到哪儿了?”
谢濂自己就不是读书的料,哪里知道谢渊在书院里学了什么,何况他又不用谢渊考功名,学成如何都随谢渊的心意。
“那先生不像城里书塾严厉,也不喜欢拘束学生整日苦读,阿渊能多去认几个字,学些道理便足够了,孩儿对他没有多大期待。”
那就是不怎么样了。。。。。。
谢老夫人说不清自己心中的失望从何而来,她叹了口气:“这样也好,日后你要好好教导他,莫要再让他惹出事端来。”
谢濂忍不住替谢渊委屈,虽然他确实下手重了些,但也是谢集远不对在先,怎能说是他惹出事端呢?
可面对说一不二的谢老夫人,谢濂只能服从:“是,孩儿日后会好好教导他的。”
从东侧院离开,谢濂急急忙忙赶到了祠堂,守门的仆妇却说如今谢渊正在自省,不能打扰。
“我就是送件衣裳给他,这算什么打扰?”
那仆妇不肯松口:“四老爷请回吧,待到酉时,奴婢自会帮您拿进去的。”
谢濂对谢渊呆在主宅里担心得很,哪里会信这些惯爱捧高踩低的婆子的话。
他在门外晃了半天就是不肯走,生生等到太阳落下山去,天也暗了下来,那仆妇黑着张脸,但总算把篮子送进去了,谢濂才放心离开。
祠堂里烛火昏黄,更显阴森。
谢渊动了下麻木的双腿,耳边听到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朝一旁的篮子伸出手。
在东侧院被盘问了半日,又在这儿跪了一下午,他几乎整日都没喝上一口水,眼下只觉得喉咙里干涩得像被火灼烧般难受。
篮子最上头,放着件他平日里穿惯的披风,想来这应该是四房送来的。
他将披风拿开,底下却又出现两个眼熟的帽子。
谢渊动作一顿,眼前瞬间浮现出冬日里杨桃戴着这帽子,脸冻得红扑扑的模样。
他将帽子拿起,却突然从里头掉出一只叠纸青蛙来。
谢渊熟练拆开,有几个憨态可掬的小人简笔画跃然于纸上。
杨桃用圆头圆脑的小人生动展示了帽子的用法,嘱咐谢渊要注意保暖,不要忘记吃饭,趁人不注意就赶快偷懒,多点几根蜡烛,把祠堂照得亮堂堂就不会吓人了,最后交代他不要忘记把披风里的桃木剑揣在身上,震慑妖魔鬼怪!
谢渊往披风中探了探手,最后在帽子里找到了她说的那把桃木剑。
天已完全黑了,有风微微晃动起烛火。
祠堂里只有烛芯燃烧发出的“滋滋”声响。
昏暗烛光映着修长的手指,在那把小小的,圆墩墩的玩具木剑上抚过。
看着剑把上用红绳系着的护身符,谢渊垂眸哑笑,忽觉心里软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