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花和乘岚见过的所有莲花都不一样,格外漂亮,也格外亲切。
哪怕乘岚不知该如何形容,一朵花与另一朵花,该算是有什么不同。
但如若日日瞧着看着,时不时放在掌心怜爱地把玩,总能看出来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特别与可爱来。
曾经在私宅的池塘中,乘岚路过时,它会轻轻探出一片叶,绊住乘岚的脚步;还有时,它会故意使坏,把乘岚拖进水里,胡天胡地。
而这一次,莲花一点一点消散,最后只剩下花台化作一道流光,划过深红色的夜空,像一颗星星。
乘岚的目光紧紧追着那道流光,最终落进自己的手中。
光华散去,露出本相,原来是藏官刀,刀头还束着几缕白绢,和红冲从前用来束眼的绢布如出一辙。
乘岚总觉得白绢里面似乎还裹着什么,翻开一看,顿时怔得久久无言。
是那枚长命锁。
锁上刻下两行小字:愿兄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红冲是真心相信着他终有登仙之时。
却不晓得,他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春天了。接下来,大抵还有很多个再也分不清的春夏秋冬。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再好的时节,再漫长的生命……
皆非乘岚所求。
*愿兄千万岁,无岁不逢春。化用“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出自唐朝李远的《翦彩》
第83章况复此心同(一)剜不清他心中爱恨几……
一位义士手刃魔头,还将魔教中人尽数驱逐的消息,不知怎得,在仙门与尘世中纷纷传开。
在曾经的枫灵岛,如今已更名为灵岛的地方,魔头布下天罗地网,却还是不是义士的对手,身死魂消之际,不惜引爆火山。
一场浩劫之后,引心宗自然覆灭,仙门中人难免喟然叹息,但尘世甚少受引心宗照拂,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反倒是在那之后,持续多年的战乱总算停歇,人们安定下来,又接连逢了几个风调雨顺的好年。
几代人过去了,日子过得逐渐好起来,能够安居乐业,尘世自然对仙门中的那些瓜葛更不放在心上,最多只是当作个茶余饭后的故事,说来求一乐。
譬如,街头起了争执的稚童们冲玩伴撒气:“你再这样,晚上我要叫大魔头红冲来打你!”
玩伴做了个鬼脸:“那我就叫长生剑尊来!剑尊随随便便就把你叫的大魔头打跑了,哈哈哈!”
几个孩子们便闹到一块去。
街边的茶馆里,坐在二楼的青年男子听到了下面的玩闹之声,眼神淡淡。
而他对面,一个衣裳雪白的少男坐立难安,见青年似乎面色不虞,连忙询问:“仙长,是茶太苦了吗?都怪我手艺不好,也没什么好茶叶可以用来招待仙长……”
“无妨。”青年仙长将盏中茶一饮而尽,轻轻放在手边。
他心道:比这苦得多的茶,他也早就习惯了,只是如今想喝也喝不到。
“那我们之前商量的事……”少男搓了搓手,试探道:“我能不能,就不去魔域了啊?”
“不行。”青年仙长淡淡道:“先去一趟,不喜欢的话,再商量。”
少男顿时成了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再也不说话了。
青年仙长见他颓废的模样,出言开解:“你对魔域有误会。”
少男不愿承认那是误会,低声道:“大家都说那是犯了罪,被驱逐的家伙才会去的地方,我虽是妖,但什么也没做,真的好无辜啊……”
“并非如此。”青年仙长说:“究竟如何,你该去亲眼看看。”
少男忸怩着不肯答应,却又不敢一口回绝,生怕拂了眼前人的面子,但口中忍不住嘟囔了两句:“早知道就不告诉你我是妖了。”
如今这世道,妖物倒不似从前那般,总是需要隐居深山,或是夹着尾巴在仙门中“装人”了。
大魔头死后,斩杀大魔头,立下救世之功的那位修士“照武真尊”在仙门中大力为妖修平反,至今已近百年,无论仙门还是尘世,人们都知道妖物同人一般,有好有坏的道理。
但妖修毕竟数目少,大多也不那么习惯于总是被人当个珍奇物什那般打量,大多还是扮作人形行走,若有必要时,才会言明身份。
少男便是一位雨燕化形的妖,取名玉滟。
他修为不高,也不大乐于修炼,可以说是几乎都还没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