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杨元的弩不是普通箭弩,箭镞用妖蛇血铸造,箭羽用飞廉尾制成,不止可以致风追踪,还可以像蛇一样锁定猎物。更气人的是,这种弓弩的锻造方法是白玉京手把手教给朝廷的,因材料昂贵,容冲自己都没有!
箭矢被剑气打落,很快又扇动箭羽追了上来,像蛇一样紧紧锁着他,烦不胜烦。容冲冷嗤,心道拿白玉京的东西对付他,实在可笑,他正要调动真气,忽然一个烟花炸响在他身边,幸亏容冲和照雪配合久了,才没有被照雪甩下去。
容冲低头,看到深不见底的夜色中,一艘船突兀地横在水上,甲板上飞出各色烟火,接二连三炸响在他身边。这份美景可不好消受,但一旦闯过来,缀在他身后的飞箭就纷纷失去目标,掉入湍流。
一如她。乍见危险而美丽,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一旦经受住她的考验,那份冰霜就会将他纳入其中,为他挡去明枪暗箭。
容冲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突然断了,疲惫感袭来,不足为道的伤口存在感变得无比强烈。容冲靠在照雪羽毛上,无须多言,照雪将羽翎张到最大,全速向船只俯冲。
杨元瞄准容冲时还很沉得住气,但他很快就发现,无论炽蛇瞳还是飞廉弩,都无法找到容冲了。河面上升起大量焰火,烟雾弥漫,热源混杂,在炽蛇瞳中糊成一团明暗不一的红,哪还看得见人。
杨元拿出所有法宝都无计可施,他气急败坏将飞廉弩扔到地上,咬牙道:“上船,追!”
河中央,赵沉茜看到一个黑点飞快放大,径直朝船头冲来,气得不轻:“不是说了让他先走吗,他回来做什么!”
话虽如此,赵沉茜还是立刻让士兵将炮筒挪开,千万别炸到照雪和容冲。照雪在赵沉茜身边回旋一圈,收翅落下,赵沉茜的衣裙被尾风卷起,飘然若仙,宛如即将乘风归去。
下一刻,她就被人抱住,乘风的仙子终究还是落入了凡尘。容冲紧紧抱着她,手臂中的触感柔软而温暖,容冲恍然生出个念头,此刻便是让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了。
但下一瞬他就不舍得死了。他怀中的仙子扶住他,焦急地在他耳边问:“容冲,你怎么了,伤在何处?坚持住,我这就让人为你上药。”
“不要。”容冲昏迷关头,竟然还执着地说道,“不要别人,只要你给我上药。”
赵沉茜简直想抽他一脑壳,什么时候了,还有力气和她讨价还价!赵沉茜嘴上说着生气,但她终究还是心疼地抱住他,低声应下:“好,我给你上药。”
“我在呢,我们一起回家。”
第119章无涯
容冲被接应走了,此事非同小可,对岸立刻出动所有水军来追。但阎罗滩的名字不是白叫的,水军驶入险滩,纷纷搁浅、相撞,好不容易有几艘船穿过了暗流,但水面上突然漂来一团团黑影。士兵连忙举起火把,发现是冬瓜。
杨元松了一口气,下令全速追击。他盯着前方,没注意船舷撞到一个冬瓜,哪怕注意到他也不会放在心上,一个冬瓜而已。
然而,一道剧烈的爆炸声突然钻入耳朵,甲板被撞得晃了晃。杨元仓促站稳,看到船头升起滚滚黑烟,一个士兵壮着胆子探头看了眼,哭丧着脸道:“指挥使,大事不好,船漏水了!”
杨元沉着脸,看向河面上随波飘荡,几乎无落脚之地的冬瓜。好歹毒的招数,竟然在冬瓜里藏炸药!这种烈性炸弹碰之即燃,船只行动迟缓,难以避让,简直一炸一个准。
杨元眼睁睁看着那艘商船洒下一兜兜冬瓜,扬长而去,气得一掌拍断栏杆:“快去向淮南关求援,不惜一切代价,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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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冲只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梦中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他猛地忆起自己正在躲避追兵,骤然惊醒,入目不是大牢也不是山林,却是一张色若冰雪、清极艳极的脸。
容冲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自发停住了动作。他呆呆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时候混沌错乱的记忆才一一归位。
确实有追兵在追他,但是这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有人来接应他,掩护他。他不需要在精疲力竭、几近昏厥的时候,咬着牙逼自己继续拔剑了。
容冲侧身靠在榻上,近乎贪婪地扫过她每一寸脸庞。她的眉尖微不可见拧了拧,容冲才意识到她靠在床边,竟然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容冲立刻起身,环住她的腰身,想要将她抱到榻上。
他刚用力肩膀上就传来撕痛感,容冲却不为所动,依然小心翼翼抱她。赵沉茜睡得本来就浅,稍有动静就惊醒了,她睁开眼,和容冲四目相对。
两人距离极近,呼吸相闻。容冲撞上那双琉璃一般的眸子,这时候猛地想起他衣衫不整,仅着中衣!容冲耳尖立即红了,不着声色寻找衣物。赵沉茜看到容冲目光躲闪,眸光一转就扫到他肩膀上洇出血迹。赵沉茜沉了脸,毫不客气推开他:“别动,你身上的伤刚包扎好。”
容冲没防备她反客为主,她的手指碰到他身体时,容冲本能肌肉绷紧,随即又赶紧放松,硬邦邦被她推到榻上。赵沉茜坐在对面,平静拉开他的衣领,容冲连忙握住她手腕,耳尖涨得通红,不肯松手。
赵沉茜瞥了他一眼,说:“昨晚不是你不让别人碰,一定要我亲手为你包扎吗?衣服都换了,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容冲感觉天都塌了,衣服也是她换的?赵沉茜已一把打开他的手,倾身解他肩膀上的绷带:“别动,小心伤口崩裂。”
赵沉茜看到伤口果然崩开了,气得不轻,一边冷着脸,一边轻手轻脚洒药粉。容冲浑身不对劲,试图接过药瓶:“我自己来。”
“别动。”赵沉茜将止血散洒在他伤口上,拧了块帕子,仔细擦干伤口周围的血渍,这才取来新棉布,轻轻绕过他身体。赵沉茜靠近时,脖颈间的暗香钻出衣领,幽幽浸入他四肢百骸,她的手指若有若无抚过他身体,像羽毛一样,挠得人坐立不安。
容冲喉结滚了滚,哑声道:“茜茜。”
赵沉茜已给绷带打了结,垂眸收拾药瓶,声音漫不经心:“嗯?”
容冲拉住衣领,俯身,用力从后方抱紧她:“我们回去就成婚吧。”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成婚,赵沉茜就想起他信誓旦旦允诺的话。她毫无温度笑了声,温柔反问:“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
赵沉茜温声软语的时候才最可怕,容冲胆怂,却又不想放弃成婚,委委屈屈挂在她身上,像一只耍赖的大狗:“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他还有理了?赵沉茜冷着脸要推开他,才刚一碰到他手臂,容冲就喊疼:“哎呀,好痛。”
赵沉茜动作霎时顿住,她知道他在装疼,但又怕真的牵扯到他伤口,只能紧绷地收着身体,冷冰冰道:“别装,我才不信你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