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能道:“周稚宁的家姐周巧珍已然认罪伏法!此时人就在刑部的大牢里头等待宣召,还请陛下裁夺。”
周稚宁浑身一震,猛然回过头来看着周允能。
金灿灿的阳光之下,周允能浑身好像镀上了一层冷冷的血光,那双老而精明的眼睛,此时正带着阴狠和得意看着周稚宁。
“陛下明鉴,周稚宁的家姐周巧珍就住在青州,青州与上京离的如此近,为何这些年来却从不见周巧珍回家探亲?而且周巧珍与其丈夫黄玉林多年来过的躲躲藏藏,黄玉林本来是个秀才,有功名在身,却多年不敢考科举。岂敢说这其中没有为了掩盖二人私奔事实,而不得不隐姓埋名的缘故?”周允能冷哼道。
话音落下,周允能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口供交给旁边的小太监,道:“陛下,微臣手中的这封便是罪妇周巧珍的认罪书与口供,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是万万做不得假的。”
小太监踩着积雪,一路吱嘎吱嘎地小跑到皇帝面前,将这封口供递给皇帝看。
只是一眼,皇帝就看清了口供纸上按着的那个鲜红无比的手印,以及周巧珍的亲笔签字。
“拿给周大人。”皇帝摆摆手。
于是小太监又把口供拿到周稚宁面前。
“认一认,这笔迹是否是你家姐亲手所书?”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叫周稚宁内心一沉。
她的视线落在口供纸上,认真辨别着纸上的笔迹,试图从里面找出哪怕一点点的差错。但事实注定叫她失望,因为这张口供的字迹当真与周巧珍的一模一样,所以说,周允能没有说话,她大姐当真是签字画押了。
看到周稚宁久久不语,其实皇帝心里也颇为清楚,但他还是给了周稚宁一次机会,开口问道:“周爱卿,你怎么说?”
“陛下。”周稚宁沉默了片刻,然后语气从容冷静的开口,“岂不闻官府要叫一个人伏法认罪,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只消摆出十八道酷刑,打板子、夹手指……不怕犯人不招供。再严重一些的,直接一顿板子将人打晕,然后拉着犯人的手在纸上画押。那自然是周允能大人想得到什么口供,就得到什么口供了。”
谁料周允能只是冷冷一笑,似乎早知道周稚宁要用这话来替自己解围,便道:“陛下,微臣敢以自己顶上官帽担保,微臣从来不曾对周巧珍用刑。纸上的一切口供,都是周巧珍在清醒之时亲手写下来的。若是陛下与周大人不肯相信,尽管去刑部大牢里头看一看,微臣绝对没有说话。”
周稚宁有一张巧嘴,周允能自然也有过墙梯,他早就算好了周稚宁会怎么解释,所以把周稚宁全部的退路都堵死了。
“既是如此——”皇帝眯起双眼,“那朕就暂缓提周稚宁为江浙知州一事,先将周巧珍一案查清再说。赵淮徽何在?”
很明显,皇帝还是想给周稚宁开个后门,想将这案子归到大理寺去审。
但是——
周稚宁抿了抿唇,从袖子里拿出今早程普交给她的请假折子:“赵大人身体不适,正卧床不起,无法来早朝。今早赵大人特意托臣带上这封请罪折子,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赵爱卿病了?”皇帝挑了一下眉头,随后便摇了摇头,“可惜了,偏偏在这时候。罢了,朕也不怪他,赵爱卿的身子朕知道,是病弱了些。魏闲,下朝之后让太医院的院判亲自到赵府去一趟。”
魏闲:“是。”
“既然赵爱卿病了,那自然是短时间内无法再处理大理寺的政事。即使如此,周稚宁,你的案子朕就交给刑部审理了。”皇帝揣着手,“希望你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结果。”
周稚宁微顿,然后叩头:“是。”
接下来的早朝,周稚宁就默默的站在队伍里没有说话。一向落在她身上的羡慕嫉妒的眼神,此刻也转为了幸灾乐祸和讥笑。
散了早朝以后,更有几个昨天和周稚宁同一批问政的官员故意走在周稚宁前面,大声嗤笑道:
“我还以为人家是官运亨通了,没想到这一通,居然通到刑部的大牢里去了。这要是处理的不好,别说知州了,我怕她县令也没得做啊。”
“昨日我还听周大人说要拿同僚开刀呢,没想到这刀是捅到自己身上。”
“哎呀,这个笑话好笑,我要一直记着,等来年还讲给你们听。”
只有曹元通和李显走在周稚宁身边。
李显冷声道:“周稚宁,本官知晓你向来聪慧冷静,不会被这三言两语的诋毁乱了心智。”
曹元通更是直接,气道:“你别听这些人鬼扯,他们就是被吃过打,不长记性。你等着,待老夫去揍他们两拳,他们就知道厉害了!”
说着,曹元通就作势要撸起袖子往前冲。
周稚宁无奈地将人拉住:“曹大人,到这个份上,你就别再逗我了。”
李显也把曹元通往身后一拉:“罢了,你别去惹麻烦,真想帮点忙,就去刑部里头坐着,不许周允能再对周稚宁的家姐动手。”
曹元通点点头,直接加快脚步走了。
“周稚宁。”李显将视线重新放在周稚宁的身上,“这事儿来的这么突然,又是由周允能提起的,十有八九跟四皇子那边脱不了干系。”
周稚宁想起那日四皇子对她说的话,当时她还在疑心四皇子会从其他方面下手,没想到最后这个黑手却是落在了周巧珍身上,都怪她疏忽了!
“如今这案子归了刑部,我们的人手又大部分在大理寺,怕是帮不上你什么忙。”李显皱着眉想了许久,“刑部里面人手复杂,谁的势力都有插手。但以四皇子和太子殿下最大,若是太子殿下能出面帮你一把,这事倒不难解决。只可惜太子殿下现在还在南方平定灾乱,短时间之内无法赶回来,唉。”
这倒不能不说是周允能的心机了,特意挑这么个时候挑破一切。
周稚宁缓缓呼出一口气:“这事儿该怎么扳回来,关键还是在我家姐身上。劳烦李大人帮帮我,让我能进刑部见一见我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