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啊。
肏大雪天的有丫这么过马路的么?!
看都不看想拐就拐!
这不没事儿找抽么!
我要不让他呢?
我要一叉车呢?
我要一太脱拉睡着了呢?
我继续对着电话跟妈妈聊天,语调尽量平静,不让气息和声调有丝毫变化:“聊什么啊?”
妈妈问:“你开会重要还是妈妈重要?”
妈妈总能用一种软弱的善良感染彪悍的我,让我在潜意识里把这善带给别人,哪怕是陌生人。
我给雪地上内杂东肏的做手势让丫赶紧起来滚蛋。丫连滚带爬站起来,扶起自行车推着过了马路,惊魂未定,不住回头看我。
我平静回答说:“当然妈妈重要。”
我重新打轮儿、给油、起步。
妈妈嗓音柔和地说:“这不就对了么。哎,你那小朋友儿这两天忙什么呢?”
妈妈问的是小骚货。
我再也无法抑制,烦躁地说:“嗯还那样儿,整天忙,拍广告。”
妈妈说:“这不挺好么?年轻人,忙点儿好。”
我狠狠说:“行了别再跟我提她啊!谁提我跟谁急。”
妈妈又笑,慢吞吞说:“瞧给我儿子急得。离婚以后好几年没这么认真了。这回一看就动了心了。”
我想说妈妈您哪儿知道您儿子叫内小骚货害惨了!忽然觉得特委屈,可又不敢说。我眼底热热的,往上泉涌,兜眼眶里,视野模糊了。
想起我连长相都变了,下次妈妈见到我,还能认出我吗?这下更加泉涌。
我知道妈妈一直担心年轻漂亮的妞入我眼睛。
看我在外面叱诧风云接触年轻女的,妈妈心里总是酸酸的,可又老得强装大公无私劝我向外拓展接触面。
妈妈在电话那边儿听我半天不言语,有点儿尴尬,问:“真忙还是有姑娘?……那我挂了?”
其实我想对妈妈说,妈别挂、再跟我多说几句话。可我怕妈妈听出我的异常换气、觉察出我的失态而为我担忧。
我皱着眉头、抹抹眼睛、狠狠咽下没淌出的咸涩眼泪,强颜欢笑说:“我真得开会了,可我现在恨不能飞过去抠您尿道。”
妈妈听了这个,紧张起来,赶紧低声问:“你坏!旁边儿有人没有?”
又一路口。我谨慎驾驶,掰灯左拐,如履薄冰。
我说:“有,仨姑娘呢围着我转圈,好几天没吃肉内种。”
妈妈匆忙说:“回来跟你算帐。开会去吧。挂了啊。”
我说:“拜拜。挂了。”
妈妈先挂断电话。
我听见那边挂断之后,才挂断我的电话。多少年来,这是我的自律:永远不先于妈妈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我把眼球晶状体的焦距对准车头路面,专心开车,直接回公寓。
我这样子怎么见妈妈?再给妈吓出个好歹儿的。
回了公寓,开门第一件事儿:抬头看天花板。还好,今天没裂。上回找人拿腻子抹平的房顶现在还是白白的、平平的。
平安是福!对着镜子好好照了照。
我的脸变得更邪乎了,鼻子变得瘦长、高挑,整个脸被拉长,有好几块老年斑,眉弓突出了,眉毛稀了,眼窝深陷,眼袋虚肿,眼珠的眼色变浅了,白眼珠混浊了,黑眼珠的边缘线不像以前那么清晰了,颧骨高了,耳朵大了,还有了褶子,下巴尖了,我实在认不出镜子里这家伙就是我自己,只有满头白毛儿我看着眼熟。
镜子是特可怕的玩意儿。照多了,人会崩溃的。不信今儿后半夜你对着镜子端详四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