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力是解决不了一切,”他轻描淡写,掠过一丝微笑而已,“却可以解决你们。”
林静照一凛,脊背骤然挺直。
帝位,顾眄为生杀之神器。
“陛下……!”
她重复了下他的名字,包含怨愤。
朱缙对她的反抗并无多大兴致,左右她的忠诚在他这里早已清零了。
满殿丹鼎仙鹤,清静无为的道家不足以驭下,唯有冷峻的法家形象才能震慑住人。
他还不打算放过她,继续盘问:
“如果朕现在成全你们,把一切说清楚,为真正的你和他赐婚,你是否愿意?”
问话声声入耳,林静照一恍。
她默然抬首,见他烟墨色的目中清凛的寒凉,如洒了细碎的雪粉,夕阳的光线深深投射下来,似在黑暗之中。
生死攸关,稍稍答错便会身首异处。
他又在考炼她,用些虚无缥缈的条件试探她,直至将她剖析得体无完肤。
好在他不是滥杀无辜的暴君,没有对爱她的陆云铮痛下杀手,反而擢升陆云铮,甚至在内阁前包庇陆云铮,她就当牺牲自己送陆云铮一个如愿的前程了。
“臣妾之心早已分明,”她一遍遍不厌其烦,“臣妾那十多封书信中的字字句句永远作数,陛下莫用这种问题考验臣妾了。”
朱缙目光淡薄而锐利:“竟不知贵妃如斯坚贞。”
他随意伸出手来,林静照顿了顿,搭了上去,身体前倾迎合着他。
“陛下……”
“朕这么也为了保护你,”朱缙温声打断,两人牵着手,却一跪一坐,“事情败露那些人会怎么对你,一个前朝叛党。”
他登基之后,懿怀太子被打为“叛党”,任何沾边的人免不得去诏狱走一遭。
她纵火私逃,他尚能屏退外人,假意打了她廷杖,将事情压下来。可她做过懿怀太子女官的事一旦泄露,内阁就会大做文章,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了。
林静照花了片刻才明白,他所谓的“保护你”是抹去她的身份和痕迹,隔绝世间一切亲人,孤身囚在深宫之中。
前朝,他可以将她塑造成任何形象,宠妃,妖人,女冠……揉扁捏圆,为所欲为。
“臣妾多谢陛下,”她略略掺杂了几丝讽意,“只是您的手段有些残忍。”
朱缙笑了笑,未曾否认。
他们有约定的,她以后要伴在他身畔,时时诵读青词。
天暗了,他不多留她。
林静照颤颤巍巍地走出显清宫,被料峭春寒的夜一吹,细汗险些结霜。
头重脚轻,脑袋大婚,脚下踉跄起来。芳儿和坠儿一左一右连忙扶住她,将她扶上了轿辇。
宫中妃位以下不得乘坐轿辇,林静照一上来就是荣宠至极的贵妃,自然华丽轿辇随便乘。
锦衣卫护送左右。
林静照支颐其中,内心久久才恢复了镇定。每次面见帝王都这样,消耗精力极大,最可怕的是这种日子还不知持续到什么时候。
而今,唯有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