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中一时静寂无声,深黑的血液从刚刚死去的石奴身上涌出,陆芸花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血泉汩汩涌动的声响。
平静又轻柔的月光似白纱一般附在石奴的身上,将一切遮盖得朦朦胧胧,却依旧遮蔽不了逐渐蔓延至鼻尖的血腥气。
上次田老爷处刑的时候陆芸花并没有去看,这是她第一次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着的人死在她面前,并且是这样充满冲击的死法。震惊和恐惧在心中交杂,她无意识捂住嘴巴,心中狂跳的同时甚至有种隐隐欲呕的感觉,视线就此凝固在被血浸成黑色的地面上,久久不能回神……
“芸花……”卓仪从陆芸花背后伸出手,沉浸在激烈情绪中的陆芸花在他的手指盖在自己眼睛上的时反应极大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卓仪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将手温柔地盖在她的眼睛上,眼前尸体和血液突然被温热的黑暗所代替,陆芸花恍惚间感觉自己正被紧紧拥在怀里,后背传来坚实又温暖的感觉。卓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原本就轻柔的声音似乎放得更轻了,深怕吓到什么一般:“芸花,别看。”
“我……”陆芸花才说出一个字就闭上了嘴巴,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声音有多么艰涩。
空气又陷入肃穆和寂静中,沉默在让时间都变得凝滞。
黑衣人置身于卓仪和陆芸花身后的树影中,仿若一抹融入黑暗的幽影,面巾遮掩了他的样貌,但从面巾边缘露出的那双满是死寂的眼睛也在盯着那具趴在地上的石奴尸体,幽暗的光影挡住了一切情绪,他冰冷的眼眸空茫寂静,却也跟着卓仪和陆芸花沉默着,不知道是否在想着什么。
“消息。”
最后,他只冷冰冰吐出两个字,等陆芸花听见声音抓着卓仪的手、把它从眼睛上取下的时候早已不见了黑衣人的半点踪影。
“阿卓……”陆芸花愣了一下,不觉抓紧了卓仪。
“无事,他与我是好友……性子很好,就是不怎么爱说话。”卓仪反手将陆芸花冰凉的手牵住,温声道:“城门已经关了,就算要去县衙报案也得等到天明,我们先去回去,城门一开就去县衙。”
陆芸花被他牵着,今晚经历可谓是惊心动魄,现在才感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感从身体里流淌至四肢百骸,但精神似乎依旧沉溺在刚才的情景之中,满是疲惫却没有睡意。
卓仪借着月色看到了陆芸花眼中还带着恍惚,不动声色将她的肩膀揽住,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带着她走在幽暗的森林小道上。
月光又一次挣开了身前的乌云,跳脱出来的清辉将地上的青石板照亮,原本可怖的森林逐渐染上几分奇幻的美丽色彩。卓仪温和又平静的声音像是宽阔安定的河流悠悠流淌,宛若微风吹过河面的水声,在此时逐渐代替了耳边似乎还在不停回荡的那种、血液从温热尸体中汩汩流动的声响,陆芸花沉默地听着他说话,情绪却逐渐稳定下来。
“现在进不了城,但可以想办法联络到阿巡的手下,阿巡一直在帮我们查石奴的下落,之前不知为何没有查到,但现在知晓了石奴的大致样貌,就可以推出他一路上是怎么通过层层探查来到陆家村的。”
陆芸花恍然,这才知道刚刚黑衣人没头没脑说出的“消息”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现在她信了卓仪和黑衣人是朋友关系,就算黑衣人再表现得怎么冰冷恐怖,但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若不是两人都很熟悉对方,那根本不可能产生。
村子还是一样的安静,卓仪在此时好像和陆芸花换了身份,从来都是陆芸花兴致勃勃地说着话,他在身边安静又认真地听着,现在倒是完全掉了个个,卓仪在一直轻声细语的说着话,陆芸花沉默倾听。
轻手轻脚的两人没有惊醒任何一个家人,陆芸花被卓仪带着回了房间,她将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冷汗浸湿的里衣换下,再次躺在柔软的床铺里、被卓仪拥在怀里的时候,才真正清晰地感觉到:一切都结束了。
“睡吧,芸花。”卓仪温声说。
耳边的心跳依旧稳定又平和,卓仪轻轻拍着她的脊背,陆芸花有种被包裹着的安全感,就这样逐渐合上眼睛,终于在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
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境叫陆芸花醒来的时候感觉昏昏沉沉,那种似睡非睡的感觉还停留在脑海中,叫嚣着疲惫的神经却已理应振作起来,继续这可以预想地、匆忙又纷乱的一天。
“擦擦脸。”陆芸花的状态并不好,卓仪暗自轻叹,还是递了冷毛巾过去叫她敷脸。
陆芸花接过,手指触到一片湿润的冰凉,就像冬天从被窝拿出来的手马上放进了碎冰之中,那种强烈的刺激感能把人的所有神志迅速唤醒。知晓今天事务繁忙,陆芸花虽说昏沉,还是狠了心将它按在自己脸上——
“唔!”
几乎在瞬间清醒过来,陆芸花感觉自己的眼睛还是酸涩到睁不开,但已经打起几分精神,可以迎接接下来忙碌的一天。
“该起了,芸花。”卓仪麻利给她递上衣裳:“我已经去县衙报案了,一会后官差便会过来。”
“怎么不叫我。”陆芸花疲惫地又用冰毛巾擦了擦脸,居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刺激,此时听卓仪这么说,有些诧异。
一晚上睡眠质量都不算好,似乎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梦境,具体是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但依稀记得同昨晚一样的银灰色月亮和渲染成青灰色的画面,低沉的心情好像还留存在脑海里,想来也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梦境。
一晚上,她就在这样的纷乱又无序的-->>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