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薛思正好与孙重浪一道从至阳殿内出来,似乎还在商谈什么事情,就听到有人远远地叫他:“师父!师父!”
一抬眸,恰好看见薛闻笛抱着个木箱从山坡上一路滑下来,几个师弟跟在他后边追,怎么都追不上。薛思抿唇轻笑,微微躬身:“孙族长见笑了。”
“日头正好,该当如此。”孙重浪既不说他们少年意气,也不怪他们不成体统,只道现下天气好,该是这般快活。
薛思闻言,对这位新任族长倒有几分另眼相看了。
只不过当孙重浪瞧见文恪也被孙夷则架着从坡上溜下来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大喝:“臭小子做什么!还不快放文长老下来!”
薛闻笛头一个到,顶着孙族长气势汹汹的怒吼,直接扑到了薛思怀里,又借势搂住人的腰,转了个面向,才堪堪停下。
“跑太快了,一时没刹住。”
薛闻笛松了手,没好意思继续占人便宜,薛思也没特别的反应,就是静静地站着。后边几个人也陆陆续续到了这里,一个比一个喘得厉害,反倒是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文恪一脸淡定,除了面上些许红晕,气息一点都没乱。
“文长老,你没事吧?”孙重浪很是关切,文恪摇摇头,额前的碎发一晃一晃的,他重新捋好,道:“没事,跟小楼他们闹着玩呢。”
“大师兄从山那头开始就一路狂奔,跟发情的大野牛似的,怎么都追不上!”曹若愚抱怨着,累得够呛,施未大笑,人都笑懵了:“你,你,你怎么,你见过野牛发情啊!傻小子!”
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薛闻笛原本脸不红心不跳,被这么一笑话,也有些紧张起来:“别笑了,我这不是着急回来吗?干什么这是?”
文恪眯着眼,朝着薛思的方向拱手行礼道:“薛掌门。”
“文长老。”薛思并不认得文恪,只是平淡地打了个招呼,薛闻笛凑过来,小声说着:“师父,他叫文誉之,跟我一般大,是我在临渊的好友。”
“有多要好?”
“很要好,这木箱还是他送我的。”
薛思看了眼薛闻笛怀里的东西,又看看面前那个清瘦文弱的长老,淡然说道:“我的小楼有些顽皮,承蒙文长老关照了。”
“不敢不敢。”
文恪看不清薛思样貌,只听这声音清洌如泉,应该是个极好相处之人,但仔细品品他话中意味,又觉着好像哪里酸溜溜的,不太对劲。
不过他来不及多想,孙重浪便道:“我正要和薛掌门一同去祭拜师兄,诸位若是愿意,不妨同行。”
这没有不去的道理。
薛闻笛敛了笑意,乖顺地走在薛思身后。
孙雪华离世已经十年了。
十年来硝烟渐散,百废待兴,十年来激流并进,英雄折腰。有人黄泉埋骨,有人雪满白头,有人轮回转世,有人魂飞魄散。
孙雪华以身殉道时,薛闻笛正好在场。
那天黄沙漫漫,遮天蔽日,夜城之外烽火连天,尸横遍野。魔都负隅顽抗,而正道也已力竭,双方隔着夜城骨河僵持不下,血色长河里剑光隐隐,剑穗零落,腐烂的气息如沸水般喷溅,令人恶寒。
薛闻笛尚能一搏,便负剑立于前线,为众人护法,等待最后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