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兰琴几人两天没有阖眼。
代兰琴始终关注着里堂病患的情况,她熬了好几批药汁,根据加入的草药种类和量分给了情况不同的人。
延命丸加上中药起到了效果,一天一夜过去以后里堂也只死了四个人。这四个人中两个是六十多岁身体很不好的老人,一个是刚出生没几个月体质太差的孩子,还有一个则是多处伤口感染导致高烧不退,延命丸让他吊了一口气,最后却也没有撑过第二天。
王川中已经见惯了死人成堆的场景,他以为自己练就了强大的心脏,不管看到什么都不会惊讶。然而在药堂门口看到只有四副盖着白布的担架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他又看到了昨天偶然扫到过的年轻女人,她怀里的孩子已经醒了,脸上还透着高烧后的红,但气色好了不止一点两点。
此时女人沉默地站在尸体边,脸上是一抹惋惜的表情。
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
“昨晚我娘子情况很不好,都说胡话了,我在药堂里守了一整夜,没想到代姑娘一碗药灌下去她身子就没那么烫了,现在人虽然没醒睡得却很好。”
“我家那老头子也差不多。可惜了这四人,代姑娘也没能把他们拉回来。”
大概是耳朵尖听到了代兰琴的名字,年轻女人忍不住小声接了一句:“要是没有代姑娘彻夜在这守着,这里还不知道要躺多少人呢。”
闻言立刻没有人说话了,前几天那样惨烈的情况,不管过去多久都不会有人愿意回忆。
“代姑娘这么长时间没有休息,我给她揉点面做包子去,她累坏了身子可不行。”
“素包子不顶饿,我被抓走的时候把家里的鸡关起来了,虽然它被饿瘦不少但做个鸡汤还是不成问题。”
“那我、那我回去看看树底下的陈酿还在不在……”
外面围着的人散了不少,王川中抬头看着里堂还在给一个孕妇把脉的代兰琴,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他在湖镇当知府也有五六年了,不说为这些百姓做出过什么牺牲,兢兢业业肯定是有的。然而这么多年来只有在有事的时候他们才会想起他,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把家里珍藏着的宝贝都拿出来。
正想着,抱着一个比脸还大的炉子的玲箩从药堂走了出来。
看到王川中她想都没想就将炉子塞进了他手里。
“知府大人,代姑娘说这是给前城百姓喝的预防疫病的药,一人一勺兑水喝。”玲箩说完准备进门,不过看到周围都是病患后她又很细节地从袋中拿出了一瓶消毒水放进了王川中的手中,“大人住在前城还是不要来回跑的好,若是将疫病传染给了前城的百姓就不好了。这是消毒水,你回去之前记得消毒。”
说完玲箩便又匆匆跑了回去,等到她的背影混在人群中看不到了,王川中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当成小厮差遣。
他垂头看了眼孩子冒热气的炉子,有些无奈地“啧”了一声。
青水镇,一辆马车飞驰而过。
林思尧脸色有些惨白,车轮又一次从凸起的石头上撵过时,她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声,纤细的手指抓住了裴之礼的衣袖。
“殿下,我头晕。”她的声音听着有些虚弱,又有些委屈。
这还真不是故意作秀,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有晕车的毛病,到了这里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时代没几条平整的路,镇上行人多稍微好一些,进林子的时候马车就像失控一般乱颠乱撞。这几天中甚至有一次林思尧在昏昏沉沉间被晃到了地上,裴之礼都没能拉住她。
袖子被拉住,裴之礼侧头看了眼小脸煞白的林思尧,心中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不耐。
他伸手抚开林思尧脸上的碎发,将她往怀中轻揽道:“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湖镇了。”
他胸膛坚硬、声音温柔,林思尧撑在他胸口的手一紧,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刚离开京都没多久的时候她也会头晕,那会儿裴之礼还会体贴她让车夫停下休息,前几天的晚上他们也在客栈休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靠近湖镇裴之礼就好像越着急。她好几次隐晦地表示要停下休息时他都说再坚持一下。
明明以前他是最担心她身体不舒服的。尤记得几月前他们去秋猎,半天的车程他为了照顾她愣是行了一天。
林思尧仔细回忆了一下,裴之礼有细微的变化好像是从他问他们相遇的细节开始的。可她所知道的那些都是从书中看的,除了当初真正救下裴之礼的人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知道。
她也一直没有担心过他真正的救命恩人会不会出现,因为那个女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更是没有在后续的书中出现,至少到她看过的那部分那女人是没有出现的。
马车又剧烈地颠了一下,林思尧收回思绪,病恹恹地靠在了旁边的软塌上。
也不是不能坚持,可代兰琴和三皇子去湖镇已经脱离了原书的剧情,她不能让剧情变得更偏。在青水镇她必须“碰巧”遇上天药老人,不然仅靠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解决这次疫病。
大概是她额头急出来的冷汗引起了裴之礼的注意,他终于心软让车夫停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