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公主坐在床头,面色比卫斓还要惨白几分。卫斓望着母亲凹陷的脸颊,自两年前得知公主患有心疾,她便再没违逆过母亲。无论是被迫学习琴棋书画,还是应付那些繁琐的宴会礼仪,她都咬牙坚持了下来。可这次不同,人命关天,她顾不得那么多了。
“娘,您且回房歇息吧,女儿有话要同爹爹说。”卫斓声音沙哑。
乐安公主攥着锦帕的手微微发抖,轻声道:“容儿,莫要吓着娘……”
卫斓撑起发软的身子,摇头道:“女儿无事。”
待青檀扶着公主走远,卫斓立刻抓住父亲的衣袖,急切道:“爹,我要救明义!”
巩永固眼眶发红,紧紧握住女儿软绵无力的手,摇头叹道:“你晓得爹不会答应的。便是为了你母亲,她若知晓……”
卫斓深吸一口气,打断道:“莫拿孝道来压我。明义哥如今命悬一线,您还分不清轻重缓急?”
巩永固在这些原则上是断然不肯松口的:“不单是为了你母亲,更是为了你的安危,我绝不会答应。你不是心仪桓大么?我去与你母亲说说,这事可依着你的心愿。”
卫斓凄然一笑,心中早已没了纠结云容的爱人究竟是桓大还是桓影的心思。为了拦她去战场,父亲竟肯松口让郡主嫁给侍卫,她悲声道:“可女儿只愿嫁给刘明义。”
“他若死了,女儿也绝不独活。”卫斓摸出枕下的金簪,抵住咽喉,冷声道,“十四岁那年,女儿本该死了,是明义哥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如今轮到我还他这条命。爹是要一个活着的女儿,还是要一具全尸?”
巩永固被女儿决绝的眼神惊住。往日里温顺的女儿此刻似换了个人,簪尖已刺破皮肤,渗出点点血珠。他慌忙摆手道:“快放下!爹答应你,这就安排车马护卫!”
卫斓趁机逼道:“即刻就出发!”
卫斓迅速收拾好必需的医疗用品,包括刚研发出来的青霉素、酒精和大蒜素等药品。巩永固原本准备了马车,但卫斓嫌马车太慢,坚持要骑马赶路。时间就是生命,每多耽搁一刻,刘明义的处境就多一分危险。
一队暗卫已在院中整装待发。卫斓换上灰色短打,用布条裹紧胸口,女扮男装,轻装简行。翻身上马时,她瞥见领头人是桓大。她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桓大和桓影是暗卫中身手最出色的两人。
此行的目的地是河南开封。卫斓内心焦灼,几乎日夜兼程赶路。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赶到刘明义身边。实在困了,就找破庙或山洞席地而睡,用随身携带的薄毯裹住身体。饿了,就啃携带的干粮和肉干。吃腻了,有时桓大会去打些野味,比如兔子、野鸡,还有鱼。
有一回,卫斓咬了一口烤鱼,突然愣住了。鱼肉上的香料、熟悉的口感,让她想起了记忆里的桓影。眼前桓大的身影,渐渐与记忆中的桓影重叠。
卫斓盯着桓大问道:“你到底是桓大,还是桓影?”
桓大沉默片刻,回答道:“三年前你失踪后,桓影就住进了我身体里。”
卫斓追问:“什么意思?”桓大这才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原来,真正的桓影已经死了。桓大和桓影是双生兄弟,同为公主府的暗卫,他们常互相调换身份,外人很难分辨。起初,郡主喜欢的是桓影,但因为兄弟二人频繁调换身份,郡主误以为自己喜欢的是桓大。
误会一直延续,直到郡主想要私奔的那天。桓影和桓大为了争夺郡主大打出手,最终桓大主动退出。那晚,是桓影带走了郡主。为了躲避追兵,他们在混乱中失散,郡主跌落悬崖。桓影寻找无果,知道她生还的希望渺茫,万念俱灰之下,也从同一个地方跳了下去。
“后来,我总感觉他在身体里醒来。”桓大戳了戳自己的心口,“有时说着不属于我的话,做着不像我的事。”
卫斓终于明白玉坠的误会从何而来,这分明是创伤后的人格分裂症状。可是她没有心情去深究。
接下来的路程更加沉默。卫斓整个人像被抽了魂,除了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开口。她的心里满是悲凉,仿佛被无尽的黑暗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