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又有何错,我如今的确是个废人了,连这样的小杂碎也敢欺辱于我。”白衣那个冷声道,“只怕季贼若还在世,就凭现下的我,也无法将他杀之而泄愤。”
那黑袍人道,“你方才心有杂念,未必是不敌。”
那白衣人怔了一怔,缓缓低头,手捂在自己那条断臂的切口上,帷帽下一张俊脸略显苍白,叹道,“我这条断臂……”
这二人正是萧恕和沈牧了。
自姑苏一别,这兄弟二人是至今才又到了一处,如今来扬州,也正是途径此处,要去往嘉兴。
一个知道孟桥就在附近,想着虽不能一杀季晟而泄愤,若能大败那个姓孟的,也能多少找回些颜面。
另一个则是抱有些别的心思——
季晟虽已身死,可那少年却在琼州一战中消失了,孟桥既是季晟多年随从,难保没有将那少年秘密藏起来。
二人各怀心思,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日头低了又低,酒肆里的人也散去了些许,换了一批。
萧恕与沈牧起身结账,正要出去,忽闻一阵香风从不远处拂来。
甜而不腻,像是某种清新的花草香,出现在这深秋的午后,直叫人精神一震。
二人均向那头看去。
只见一辆香盖马车自不远处慢慢走过来,车帘似是刚被掀起又放下了,车内人的手却依然搭在那淡蓝色的布料之上。
纤白手腕,腕上系着红玛瑙手串,珠光粼粼,看起来价值千金。
可极不相称的,细细的指间却又套了个野花野草儿编成的指环,微风吹一吹,也不知是吹来的那几朵小小野花儿的香气,还是那人身上的味道。
沈、萧二人直直看着那头。
马车前头懒洋洋的坐着个头戴帷帽的白衣男子,他打着马鞭,随意挥了两挥,忽而转过头去,朝马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话。
沈牧萧恕二人俱都耳力尚佳,自是听的清清楚楚。
“……对了,小闻心,你想要什么礼物?”那男子嘴里叼着根草,漫不经心的道。
马车里似是呆了一呆,好半天才道:“啊?什么礼物呀?”
一如既往的甜而轻软,同沈牧与萧恕初次听见他的声音时一样。
那男子笑道,“自然是你同季晟成亲的贺礼了。”
“……”
马车里的人静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的……明明、明明还没有跟你们讲……”
“想瞒我,也要藏好些嘛。”那男子似是十分开心,开怀笑道,“那丑不拉几的指环是他送你吧?还一天换一个,路边的野花野草都快被他薅禿了,啧啧啧,野人就是野人,就连求婚也这般没情趣……”
马车里头的人不说话了,手也彻底缩进去了。
那男子又扭身过去,摸着下巴,一手撑在门板之上,低声道,“趁他现下不在,小闻心你要不要考虑答应我,日后礼成之时,让我作画一幅?我用我多年所藏跟你交换……像什么改良版的天珠,精装画册,若干奇巧的闺房之物……哎,小闻心你别捂耳朵呀!”